晨曦的第一缕光线穿越夜的帷幕,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室内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宝琴从床上爬起来,在丫鬟的服侍之下洗漱用餐完毕,独自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里面那清丽的容颜默默发呆。
这些天她一直在找机会和宝玉拉近关系,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的宝玉对她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虽然也很亲密,但总有种隔阂的感觉在其中。
最开始宝琴还怀疑是不是宝玉和黛玉两个又和好了,但仔细观察,却发现宝黛两人也经常在一块说笑,但分明不是情侣的感觉,更像是亲兄妹了。
反倒那展老爷和黛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黛玉那笑颜如花的样子才更像是在热恋之中。
真是莫名其妙啊!
前些天宝玉还为了失恋的事情要死要活的,太医都救不回来,都差点要给办后事了,结果这才几天功夫啊,双方就没事人一样了!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三人还经常能够玩到一起去!
她亲眼看到的,展老爷神情亲密地在院中教黛玉绘画,而宝玉则傻呵呵地在旁跟着学,居然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
三人的关系分外和谐!
她也试着凑上去,但总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厚障壁将她隔离在了外面。
真是见了鬼了!
宝琴思来想去,觉得多半还是自己不曾和宝玉交心的缘故。
她不能总这么一直被排斥在外面,否则走不到宝玉的心里,将来这婚事就多半没戏。
所以她仔细琢磨了几天之后,决定私下里去找宝玉,把话给说透,把一切误会都给说清楚。
拿定主意之后,宝琴便精心化了美美的妆容,然后出了门,坐上车,直奔马会那边而去。
如今宝玉在跟着展老爷做事,每日辰时便要出门,下午才会回来。
但实际上她早就让自家老爷给打听清楚了,宝玉就是每天带着李贵、茗烟去工坊那边转上一圈,然后丢下李贵在工坊做事,自己带着茗烟随便乱跑,想去哪里玩都行。
所谓的跟着学做事,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将来分润功劳的借口罢了。
权贵家做事嘛,多半都是如此了。
但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她自然也不会傻到说破,所以便只能顺应宝玉的作息,在外面和他相会。
好在宝玉的行踪很容易掌握,大多时间都是泡在马会那里。
平日里宝玉在家中被政老爷管的严,不许整天在外面疯跑,如今有了充足的借口,那都恨不得直接住在这马会里面。
如今的马会乃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娱乐场所,对于有钱人来说那里是销金窟,无论是吃喝玩乐,想要什么在这里都能找到,完全可以连续数日甚至数月在这里泡着而不会腻。
对于穷人来说,马会既是免费的休闲所在,也是做小买卖的谋生之地。除去马会场内的各种百业之外,在马会外围,也形成了数倍于马会本体范围的副业规模。
展老爷瞧不上穷鬼那点钱,所以一直放纵着马会外围的生意规模扩大,看着是损失了不少生意,但实际上却吸纳、巩固了人流量。
毕竟按咱国人的习惯,这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进去看看不是?
于是这马会的范围就越扩越大,简直都如同一个小城镇一般了。
宝琴乘着马车,出城门,走大道,没多久便到了马会范围之内。
进了这里之后,周边的商人小贩便多了起来,各种摆摊的、推车的,人声噪杂不休,但没人敢拦在车架前面,毕竟能够乘车过来的,基本没有穷鬼,一般不会买他们这些外围的商品,他们也招惹不起。
沿着早就专门为马会开辟好的车道,宝琴一行人顺利入了马会的大门。
过了这个大门之后,里面的人流量依旧很多,但是良好的商铺、摊位规划,让这里井然有序,一点都不混乱。
在停车处下来,宝琴便见到了薛家派去盯梢宝玉的人,跟着这人一路直行,很快便来到了一个戏院的包厢外面,宝玉便在其中。
挥挥手,让引路之人先离开,然后宝琴才笑着推开了门,用调笑的口吻道:
“好啊,宝哥哥竟然旷了差事,偷跑到这里听戏,如今被我撞见了,那可……”
她话刚说一半,便发现包厢之中不是宝玉一人,还有一个温柔妩媚的戏子,两人正拉拉扯扯地嬉笑在一起,茗烟反倒是不在包厢里。
眼见如此尴尬场面,宝琴未说完的话顿时便又吞了回去,心中恙怒,暗骂自家办事的人实在是不成话,这等事情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她却不知道,最近因为薛蝌调查的缘故,许多老人都暂停了手中的事情,让一些新人来接手,自然办事能力就逊色了不少。而且那送消息的人也没想到,自家不过离开片刻,这包厢里怎么就多了一个戏子出来。
见到宝琴突然出现,宝玉不由得便慌了起来,急忙松开那戏子的手,起身尴尬陪笑道:
“原来是琴妹妹,你今日也来马会听戏啊……”
“好妹妹,你可得帮我遮掩一二,若是让我家老爷知道了这事,非得打断了腿不可!”
他见宝琴目光在那戏子身上闪过,便居中介绍道:
“这个是琪官,乃是此间的名角,擅长小旦的,妹妹不曾听过他唱戏,那声音宛转悠扬,又如泣如诉,最是动人不过的了。”
又对那琪官介绍道:
“这位是薛家妹妹,为人开朗热情,而且文采斐然,半点都不让须眉的。”
那琪官便也起身拱手道:
“蒋玉函见过薛姑娘。”
宝琴见他虽然形容妩媚,但说话却是彬彬有礼,兼且喉间有着喉结,分明便是个男的,想起刚才两人拉拉扯扯在一起,不由得心头便是一沉,但转念却又放松下来。
如果宝玉的“怪癖”是好男风的话,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毕竟这年头的公子哥儿,有不少都是男女通吃,好男风甚至还被当做风雅之事。
她很确信,宝玉并不厌女,这就足够了。
不过是一个男旦罢了,连家门都进不了,永远都威胁不到她的位置。
想明白之后,宝琴便放松下来,也笑着与蒋玉函点头问好。
宝玉便请宝琴坐下一并吃酒听戏。
有了宝琴在旁边,宝玉和琪官便没法如刚才那般拉拉扯扯了,但态度依旧非常亲密。
说笑了一阵之后,琪官便起身告辞。
“我一会儿还要登台,不能在此久坐,以后你若再来,可来此地找我。”
宝玉便拉着他的手,与他惜惜相别,彼此交换了汗巾子。
旁边的宝琴看得清楚,心中愈发确定,却只装作没有看见。
等蒋玉函走了,宝琴才调笑道:
“好个宝哥哥,人家都只当你在外面用心做事,谁知却不过便是到此听戏,这般做事的法子,可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宝玉便涎着脸过来哀求道:
“好琴妹妹,你也知道我的性格的,最讨厌那些世事经济什么的东西了,若是让我去做这些,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我跟展大哥商量好的,事情便让李贵去做,我一概不管,纯粹是用来应付我家老爷的借口罢了。”
“这事儿外人不知,妹妹可得帮我隐瞒一二,否则我只怕性命不保啊!”
眼见宝玉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宝琴便抿起嘴来笑他,故意试探道:
“怪不得你和展老爷关系那么好,原来是他肯帮你瞒着二老爷!”
“可为何展老爷肯为你做这等事情,难不成是因为你把林姐姐送他了?”
这话说的本来便有些失礼,宝琴说这话时,还担心宝玉生气翻脸,都准备好要赔礼道歉了,可谁知宝玉听完之后,却洒然一笑道:
“展大哥乃是世间少有的品行高洁之人,也是我平生知己,最是仗义不过,帮我隐瞒一下又算什么?”
“之前那一箱金砂,在外人眼中何等珍贵,展大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送了给我。”
“既然林妹妹命中注定将来会是展大哥的妻子,那我将林妹妹拱手让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再者说来,就算林妹妹日后成了展大嫂,那不还是我林妹妹嘛!”
“现如今,我与林妹妹感情依旧如同以前,半点不曾受损,而且林妹妹还更通情达理了许多,不再与我发脾气、使性子,不知道有多好啊!”
宝玉口若悬河,把展老爷一顿狠夸,怎么看都是诚心诚意,半点芥蒂都没有。
宝琴都被宝玉的洒脱给镇住了,觉得宝哥哥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奇男子,于是便笑着道:
“却是小妹小人之心了,还请宝哥哥莫要怪罪才是。”
“政老爷那边,小妹也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会去嚼舌根,宝哥哥尽管放心便是。”
宝玉顿时大喜,便又打躬作揖地向她表示感谢,宝琴却侧过身子不肯受他的礼,只笑道:
“你也不必说些虚言来谢我,你若真谢我,只需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便好。”
宝玉便拍着胸脯道:
“莫说一个问题,便是十个百个,妹妹也尽管问来,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你说的!”宝琴便定定看着宝玉的眼神,肃颜问道:“我听林姐姐说,你有一个‘怪癖’,连她都无法接受,所以才和你分手,你如实告诉我,这‘怪癖’是什么?”
“呃……这个……”宝玉听了,顿时身体便是一僵,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宝琴见他目光游移,哑口无言,犹豫了半天也不肯说出来,便不再等他回答,而是直接问道:
“宝哥哥,你可是好男风的?”
“呃……”宝玉面色又是一僵,对比了自身的情况,僵硬地摇了摇头,强行解释道:“我却不是好男风,只是我心慕女子的清丽柔美,心向往之……”
他噼里啪啦地解释了一大通,宝琴却直接剥开表象见本质。
原来,宝玉不是好男风,却是慕女。
这下子宝琴心中的底线就又被拉低了一大截!
“呵呵……原来是这样嘛。”
宝琴干笑着,思绪电转,还是决定接受这样的宝玉,便笑着拉起宝玉的手,尽量诚恳地道:
“宝哥哥尽管放心,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癖好,我都可以接受。”
“诶?”宝玉一愣,吃惊地看着宝琴,如同不敢相信一样。
他虽然是个单纯之人,但却并不是傻子,早就知道自己与这世间格格不入,所言所行都难以为外人所接受,所以对于能够理解、认可他的展老爷才这般推崇,引为知己。
现今听到宝琴居然也明确表示,会接受自己的“癖好”,不由得便吃惊了起来,感觉分外的难以相信。
却见宝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非常认真地道:
“宝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非常清楚的,世间再也没有比宝哥哥更加纯善的了。”
“我当然知道宝哥哥总是有许多奇谈怪论,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很多都和礼法不容。”
“但这世间从来没有完人,我是坚决相信宝哥哥你是个好人的,也愿意永远相信宝哥哥。”
“我喜欢的是宝哥哥你这个人,那自然就要接受你这个人的全部,除了那些优点之外,那些缺点自然也得接受。”
“所以,对于宝哥哥的这些‘怪癖’,虽然我不见得能够认可,但我却都可以接受!”
听完宝琴的这番真情表白,宝玉顿时感动坏了。
这世间能够理解他的人太少太少,就算宝琴不能够理解他,他也不会向这个世界妥协,不会有任何改变,但若宝琴真能够接受他,纵使依旧还不理解他,他也觉得自己又在展老爷之外,额外获得了半个知己。
他激动地将宝琴搂入怀中,目光充满企盼地看着宝琴的眼睛,颤声问道:
“好妹妹,我的所言所行,都离经叛道,大违世间规矩,不被礼法所容,你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我么?”
宝琴知道这时候便是成败的关键,便也坚定地与他对视,非常庄重地回答道:
“是的,我愿意!”
得到了宝琴的肯定回答之后,宝玉顿时大喜,抱着宝琴便在原地转起了圈来,口中欢呼大叫,忘形之极。
“好妹妹,你能接受我,那实在是太好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别人不可能对我这般宽容,若是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之后,必然是会厌恶、唾弃我,谁想妹妹你竟然这般豁达,这等眼界见识,可是胜过我这个浊男子多多了!”
宝琴明显能够感觉到宝玉如今对她的亲近,心中也自欢喜,便嗔怪地在他身上扭了一下,笑骂道:
“也是我命中该当有你这一劫数,平素里人家都是好好的,偏偏见到你之后,脑子便坏掉了,整日里心心念念的,便都是你,就算你再做许多那些不堪的事情也只能够就此忍下来了!”
宝玉听了,心中愈发感动,便加倍的小心着,去哄着宝琴开心。
两人说笑一场,感情愈发亲密,便手牵手出了戏院,在这马会里面闲逛了起来,从东逛到西,从南玩到北,把这马会里面的各种乐子都耍了一遍,各种小吃美食也都尝了个鲜。
一直到日头偏西,两人才一并出了马会,乘车返回了荣国府,约定明日再来马会玩耍。
及进了府里,那薛二老爷自然便见到了十指相扣在一起的两人,也不说什么,只心中满意自家女儿的效率。
只是和女儿的高效一比,儿子薛蝌那边就很废柴了。
这些日子里面薛蝌动用的资源不少,也调查出了不少人的行踪,甚至还查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但都是些商家内部的常规弊病,而关于金砂的调查则是半点结果都没有。
正自懊恼之时,忽然听人通禀,说是展念嗣展老爷前来拜访。
薛二老爷不知道展老爷的来意,胡乱骂了儿子几句,便急忙出来迎接。
等入了院子,就座奉茶之后,展老爷也不和他客套,直接便开门见山地道:
“我听闻薛老爷近来在进行内部自查,不知可有成果了?”
“呃……”薛二老爷犹豫了一下,没想明白展老爷这问话的目的,便含糊其辞道:“一切正在进行中,有劳展爵爷过问。”
“哦,这样啊。”展老爷便作态道:“本来我想着,我与那顺天府的总捕头江代荣相识,知道他擅长刑侦破案,有心想要介绍给薛老爷。既然一切顺利,那或许便是我多事了。”
薛二老爷听了,心中不由一动,这能做到总捕头的,定然是本地的地头蛇,有他帮忙,必定容易许多,急忙连声致歉道:
“诶呀,这是我老糊涂了,话都讲不清楚,展爵爷勿怪。”
“我这边虽然一切正在进行,但也正缺得力的高手前来帮忙,若是展爵爷能够帮忙引荐一二,我薛家定然感激不尽。”
展老爷本来就是来拱火的,怎么会见怪,当即便非常大度地摆摆手,笑道:
“这涉及到万两黄金,慎重一点才是对的,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怪不怪的?”
薛二老爷听了,心中更加感激,“人人都说展老爷急公好义,果不其然。”
当即展老爷便让人拿帖子去请了江代荣,约定好在外面酒楼里见面。
三人见面之后,展老爷便好生吹捧了一番江代荣。
“薛老爷有所不知,之前文龙这边也遇到过内外勾结,抢劫自家的事情,当时便是江总捕出马,妙手擒贼。”
“也是那次的案子当中,我才与江总捕相识,知道江总捕乃是一等一的刑侦高手,更是善会做人,满京城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去。”
薛老爷听了之后,更加欢喜,便客客气气地把酒斟满,双手碰给江代荣,口中说道:
“薛某久闻江总捕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请江总捕满饮此杯。”
江代荣素来是个谨慎的,如今听到展老爷吹捧他,便急忙恭恭敬敬地接过酒杯,客气道:
“那次案子都是知府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又有展爵爷和薛公子鼎力支持,调动人手帮忙追查线索,才有最后的结果,江某不敢居功。”
听到江代荣提到知府,薛老爷蓦地又想起来了现任的顺天府知府贾雨村来,心中有些奇怪,既然有这般强力手下,当日贾雨村为何不把他叫来。
此时乃是在酒宴之上,薛老爷不方便提及这些,便只把这事情记在心里,笑容满面地殷勤劝酒。
三人一场欢宴,酒足饭饱之后,便商定好了查案的事情。
薛老爷不缺银子,先封了千两的见面礼,若是案子有了眉目,还另有感谢送上。
展老爷先让人送了薛二老爷回府,等目送车马走远了,才斜睨了江代荣一眼,淡淡问道:
“你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代荣便把身体弯成了个大虾的模样,陪笑道:
“爵爷放心,定然人赃并获,让那薛二老爷挑不出毛病来。”
展老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自顾上车走了。
江代荣便那么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看着展老爷的车驾消失在街道尽头,才直起腰来,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慨。
当年的一个外地小商人,如今却已经贵为子爵了,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他久在顺天府中厮混,能够牢牢坐稳总捕头的位置,却不是因为什么查案能力,纯粹是他会审时度势,知道该听谁的话,哪些人能欺负,哪些人不能碰。
毫无疑问,这展老爷就是他惹不起的,而那外地来的薛老爷么……呵呵!
所以呀,这个案子该怎么查,查出个什么结果,那得展老爷说了算!
之前那些抢了金砂的人,都偷偷的把金砂藏了起来,只等着风头过去之后,再把金砂拿出来花用。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金砂都是展老爷幻化出来的,对其是有着独特感应的,在展老爷心象洞天范围之内,便是挖地三尺也藏不住,轻易便被展老爷给找了出来。
之所以展老爷一直把这消息隐藏着,便是为江代荣准备的。
他已经把这些金砂隐藏之地,以及藏金之人是谁,都告诉了江代荣,只要江代荣想,随时都可以人赃并获,把这些金砂给找回来。
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就算抓贼那也得循序渐进啊。
若是没有完整的调查脉络,直接上门便把贼人给抓了,那就不叫总捕头了,那得叫神棍!
薛二老爷行商多年,见多识广,若是事情做的有纰漏,难免会怀疑有人栽赃陷害什么的,反而不美。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下子便把贼人都抓出来了,那岂不是不利于榨金取财嘛!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展老爷挥金如土,向来对手下人慷慨大方,既然让江代荣出力了,那从中获得多少,便都是他自己的,只看他有多大的本事了。
而江代荣做了这么多年总捕头,对于该如何榨取钱财,那可是再擅长不过了。
正常情况下,这些胥吏们往往都是吃了原告吃被告,两头都不放过,只不过这次展老爷来头太硬,他招惹不起,只好无奈放弃。
反正展老爷只是想看热闹,对于具体过程,反倒不要求太高,只要结果让他满意就行。
于是,江代荣便也不急吼吼的入贾府,而是先在外面展开调查。
他在耐心地等,等第一个忍不住把金砂拿出来用的人。
如果没有机会,他便主动去创造机会。
在事先知道贼人清单的情况下,他的选择便容易得多了。
仔细调查过一圈之后,他便选择了一个好赌的,然后找机会让手下人把醉金刚倪二给叫了过来。
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场吃些闲钱,专爱吃酒打架,平素住在宁荣街左近,跟那宁荣两府里的人都是惯熟的。
那倪二平素见了捕快都得绕着走,如今被总捕头江代荣叫来,也自惴惴,见了面之后急忙下跪磕头。
“江爷,您找小的,有什么吩咐?”
江代荣便丢了个名字给他,问道:
“这个叫做‘李十儿’的,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这厮是荣国府的,没什么出息,便只是在府中到处钻营,弄些进项来。”
“他生性好赌,有几个钱便又送到了赌坊里去,一旦输光了,便拿荣国府的牌子来顶着。”
“赌坊里的人知道他在荣国府里办差,早晚都能还上账来,便也乐得多吃些利息,也不催他。”
听得这话之后,江代荣便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
“你去找个法子,让他大输一次。”
倪二不敢多问,生怕引火烧身,便乖乖答应下来,出去做事。
不两天时间,那李十儿便输了一大笔钱,按捺不住心中的蠢动,想要把藏好的金砂起出来,来还赌债了。
江代荣早就做好了准备,张好了网等着他上门,眼睁睁看着他拿金砂还了赌债,又带了许多银两离开,却不动手抓他,而是转头去报薛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