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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编修宋子瑜

    何顾谨先一步回了家,而跟皇帝一起喝粥的王培安,在结束后则是先回了衙门,他要安排合适的人去江北巡查。

    而最合适的人,在得知江北民变后,已在王培安值房内等着。

    进到房间见到李自恒,王培安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也知道这位来的目的。

    “大人,江北发生民变,多为地方官员勾结豪绅,盘剥过甚所致……卑职愿请缨前往江北,惩治不法解民之倒悬!”

    李自恒说得热切,但王培安却面无表情,而是只顾自走向了书案,他也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去江北的事,你暂时不必过问,我会另派人去!”

    “派谁去?”

    这样直接质问上司,确实是非常没有礼貌,但王培安对此并不在意。

    “派的是刘彦!”王培安答道。

    此时能被王培安派出去的人,那自然也是严格意义上的清官,只不过做不到李自恒这般舍去一切,但在官员中也属于很难得了。

    “我去更合适些,还请大人郑重考虑!”

    “此事我已拿定主意,对你我另有安排。”

    “何事?”

    “年底了,各部院要结算开支,这些账目你去看吧,此事涉及上下衙门,也属于头等大事!”

    “可是……”

    提起笔来,王培安打断道:“出去吧,不要打扰我做事,耽搁我就是耽搁国事!”

    李自恒仍未被说服,但此刻王培安摆出不想交流的态度,他也只能先行退下,然后再找机会来进言。

    转眼间,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北镇抚司和江北按察司传回了最新情况。

    其中相同内容是,泗州城已被暴民占据,知州及以下官员仓皇时被抓,其一共六人全被当众处死。

    奏报中不同点在于,按察司说是白莲教匪煽动,而江北千户所说是百姓流离失所,活不下去最终导致了民变。

    又过了一天,江北都司的奏报也来了,其奏报说泗州叛乱扩大,大量流民已在往凤阳府推进。

    凤阳是江北省治所在,也是朝廷所定的中都,更是朱家老祖宗陵寝所在之地。

    这些人往中都杀去,其指向性已十分明显,就冲朱家祖坟去的。

    所以这时候,朱景洪是真的坐不住了。

    毕竟连他老爹那样的人,执政期间虽说时不时有叛乱,但也没说有人冲着祖坟去,最多也就倭寇隔着孝陵几十里逛过。

    像他这边执政不到五年,老朱家祖宗旧地就有叛乱,也可以说是开了先河了。

    随后朱景洪立刻下旨,令河南、山东、金陵全力出兵平叛,同时派出都督佥事石崇赶赴江北,总督平叛诸多事宜。

    腊月初十,大朝会照常举行,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朝臣们没看出皇帝的异样。

    其实在两天前,朱景洪就已经下过旨,只不过现在都还在路上,此番又下旨意催促各都司调兵,其实暂时起不到作用。

    大概腊月十二,他的第一道旨才会传到陆续传到各都司,然后这些的还得重新向各卫所传达,即便调动起码也得三五天。

    而等外地兵开赴江北,至少又得四五天时间,换言之无论朱景洪如何催促,受限于当前的通讯条件,至少也得十天后各都司的兵才能到位。

    十天时间,期间可能发生很多事,毕竟前面才过了两天而已,乱军就把泗州拿下并往凤阳去了。

    事实上,朱景洪的担心有道理,而下面人比他更担心,尤其是江北的文武官员们,为了平叛可无所不用其极。

    乱军骤然起事,泗州城没多少驻军,被拿下一点儿都不奇怪,但前后也花了有七天。

    七天的时间,足够江北都司做出反应,一方面他们调集兵马守备凤阳,同时要以南北两路兵马,压制乱军不令其西进。

    腊月初三泗州民变,初四泗州城下,初五知州及相关官员被杀,初八乱军往西向凤阳开进。

    而在初十这天,官军与乱军在五河县城东南爆发大战,凤阳前卫、中卫共六千人马,大败乱军四万余众。

    乱军看起来人多,但遇到真正的军队,尤其是训练有素装备齐整的军队,就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四万人还没开打,就已经先跑了过半人数,交战开始又跑了一半,留下的万把号死硬份子,在大炮和火铳的重击之下,留下一地尸体也作鸟兽散。

    然而,这场战斗虽然击溃乱贼,但其杀伤效果也才三千余人,其余乱贼四散而逃仍是极大隐患。

    所以江北都司又连下令,各地卫所暂缓进兵坚守地方,只调凤阳前卫、中卫做生力军,分做三部往各个方向绞杀乱贼。

    同时江北按察司也下令,让各府县衙门组织青壮自保,最大程度的减少乱贼肆虐危害。

    乾盛思念腊月十五,朱景洪收到了江北的捷报,这一刻他的心里才松了口气。

    老祖宗被惊扰倒在其次,他主要是面子上挂不住,毕竟这确实是太丢人了。

    而相关情报陆续传回,事情真相也开始浮出水面。

    简单来说,就是这几年在江北尤其泗州之地,土地兼并实在是太过于严重,导致很多百姓失去土地沦为佃户。

    沦为佃户也就罢了,即使日子过得差了许多,但苦熬着也能撑着过下去,可近两年朝廷连番加征,导致又有许多百姓破产失地。

    即使这样,也无非是佃户规模更大,更多的人过苦日子罢了,然而今年大量被买进的日本奴隶,彻底断送了佃户们的生计。

    那些个奴隶,只需要给吃饭就行,地主老爷们根本不用收租,喂饱这些人剩下的全是自己的财富。

    到这里,越来越多的百姓过不下去,早在一年前这里就沦为了火药桶。

    官员们只关心税收上来没,对底层的矛盾根本没关注,最终在白莲教煽动之下,一场叛乱就这样发生了。

    这里面江北布政司责任最重,毕竟他们担负着治民之事,于是朱景洪下旨将布政使白鸿轩革职下狱。

    江北按察司、巡按都御史这些人衙门,全都处于戴罪状态办公。

    ………………

    “乾盛四年腊月十八,帝御弘德殿,召五军都督府诸将议平乱事……”

    “腊月十九日晨,帝御昭仁殿,召户部官询江北民政事,令该部制策以抚泗州百姓。议事毕,帝询户部尚书何顾谨江北官员事,谨对奏详尽,自陈用人不当,请罪御前,帝笑慰之!”

    “腊月廿日昏,帝御崇政门听政,五军都督府进陈江北平叛事;都御史王培安奏请佥都御史李自恒往江北彻查不法事,帝曰从长计议!”

    “腊月廿一日晨,礼部尚书贾化奏长公主册封事,帝曰可!”

    誊抄完最后一个字,翰林编修宋子瑜放下了笔,抬头望向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今天没下雪,天气晴朗,所以能见夕阳。

    夕阳虽美,然而宋子瑜却无暇欣赏,他的心已如古井一般安定。

    他是乾盛元年的榜眼,如今已是乾盛四年,同期进入翰林院的同学们,大多在一年前便散馆授职。

    这些人大多去了科道,少部分去了六部,只有少数人留在翰林院苦熬。

    宋子瑜便是留院的人之一,他是听从了老师贾雨村的建议,留院储才养望意图后进。

    可是,这样的日子太清苦了,尤其跟当老对手比起来,便更让宋子瑜万般失落。

    他的老对手,当然是乾盛元年状元冯渊,这位早在两年前就已出仕,先是负责筹备皇家天工院,一年前已外放至金陵做巡按。

    金陵本就富庶,如今又广开海贸,那自然是繁华无比之地,在这里做巡按是难得的肥差。

    冯渊学问确实一般,但其做官却很有手腕,把分内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宋子瑜还听说这位又要升阶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刚才他抄写的是前两天的起居注,明天他又要抄今天的记录,这样的工作他已做了四年。

    此刻的宋子瑜,突然对官场失去了留恋,便想着辞官回家闲云野鹤去了。

    可他才回到家,便有下人来报说,贾老爷请他过府叙话。

    得知是老师相召,宋子瑜也没太激动,这几年他的苦熬没白费,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

    大概半个时辰后,宋子瑜来到了贾府,他的老师就在书房里等他。

    “先生召学生前来,有何赐教?”

    “我有意举荐你出任江北巡按都御史,你意下如何?”

    江北巡按都御史,权力大然而品级不高,宋子瑜升任并无问题,只不过这种位置非常抢手,一般不会直接从翰林里录用。

    “那地方乱的很,我不是让你去享福,你要考虑清楚!”

    那地方现在确实很乱,但宋子瑜更关心的是,这位老师想让自己去做什么。

    宋子瑜面不改色,答道:“恩师如有吩咐,还请明示!”

    “那边闹出了民变,牵涉到藩臬二司以及各府县衙门,波及甚广利害牵扯甚大,为保江北局势稳定……你去了,既要查明情况又要注意分寸!”

    至于如何注意分寸,其实就是只查何顾谨一系,其他人都不要乱动。

    东南各省附属,士大夫群体根基深厚,牵连的人多了难免会出大事,到时候反倒会得罪许多人,对贾雨村来说毫无必要。

    宋子瑜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他仍有顾虑:“恩师,只怕陛下……不会让学生前去江北。”

    “学生久在翰林院,对一应庶务并不熟悉,如此大事岂会委任于我!”

    贾雨村摇了摇头,提点道:“这你就过虑了,朝廷此前派了刘彦去江北,然则时过半月其毫无建树,陛下其实已有换人打算!”

    “再换人,若又在督察院选人,只要不是王李二人,其他人去了一样于事无补!”

    贾雨村说完,喝了口茶正打算继续说,谁知宋子瑜却道:“陛下未必不会派王李二人前去,且学生去了也未必有建树!”

    看着这位思维敏捷的学生,贾雨村心里便更是满意了,毕竟能提出问题的人,才具备有解决问题的可能。

    “其一,如今江北乱局未定,藩司臬司乃至于巡按皆为戴罪,已经闹的是人心惶惶了,陛下不会再让局面失控!”

    “其二,那刘彦去了是想查明情况,自然遭受地方官员抵制,你去了可就不同……是给他们消灾去的!”

    听到自己去查案,反倒是给地方官消灾,宋子瑜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去查真相,而是查白鸿轩一干人,下面多的是人愿意配合,把脏水全倒在他们头上,好把自己给摘出去!”

    听到这般解释,宋子瑜总算明白了过来,瞬间觉得自己和老师水平还差得远。

    “学生受教了!”宋子瑜答道。

    “你可愿去江北?若是愿意,明日廷议,我向陛下举荐你!”

    如果寻常时候,基本不会举行廷议,近期平叛廷议次数增多,所以明天又有一点儿都不奇怪。

    “学生愿往!”

    “好,你且去江北做两年巡按,过两年再换个地方任职,按察司布政司走一圈,回来就可进六部为佐了!”

    这一句话里,从正五品的巡按到正三品侍郎,中间差着有近四级八阶,是大部分官员一辈子都跨不过的历程。

    没有人提携,即便是翰林院出身,也只是跨越的概率大些,不能保证一路升上来,毕竟历年来翰林院“积压”的人才,可比六部堂官的位置多得多。

    “多谢恩师提携!”宋子瑜郑重行礼。

    时间来到次日,廷议开始之前,何顾谨找上了郑显林,跟这位老搭档一起进宫去。

    “郑兄,江北那边传来消息,白鸿轩引咎自尽了……天下总算太平了!”

    听到这话,郑显林几乎第一时间想到,定是何顾谨使了手段让人去死。

    这甚至都不必怀疑,毕竟此前何顾谨干刑名时,刑讯逼供栽赃陷害的事没少干,弄死个把人更是无比简单。

    对此郑显林没有深究,而是叹道:“他死了,不等于朝廷不追查!”

    “即便追查,以咱们如今的位置,联手起来什么压不下去?”

    一位吏部尚书,一位户部尚书,两个人联起手来,确实很少有压不下的事。

    “我们?老何啊……你说的这个我们,可不该有我吧!”郑显林冷冷道。

    何顾谨笑容消失,遂问道:“老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的事还是自己料理为好,我却是不好掺和其中,你也知道如今形势不同了,你我皆为朝廷重臣,还是不要走太近为好!”

    言罢,郑显林没有再多说,他虽然不想看何顾谨倒霉,但更不想被他给牵连到。

    看着郑显林走远,何顾谨脸色变得阴沉,郑显林不上道让他很不爽。

    但对这位老搭档,他也一点儿没办法,毕竟人家已是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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