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故 人
看这阵势,高寒觉得自己跟影视剧中的黑道大哥、大毒枭被捕时差不多。不知用这种“格式”押解到案的嫌疑人有没有全身而退的先例,但他的担忧只占了整颗心的一少部分,心里大部分装的都是对上官茗茗的挂念。现在上官茗茗就等在离此百十公里外那座凝聚了自己辛酸荣辱的都市里。随着车轮的高速旋转,自己将离她越来越近。虽然难以相见,但心灵的脉冲却无法被阻止,一波一波的震感在心房流动,越来越强烈……
接收到上官茗茗隔空传来的电波,高寒的心柔软极了,好像迷失许久的孩子,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他总觉得随着心脏的收缩,有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泪要喷涌而出。那种感觉是凄苦的,是委屈的。但凄苦、委屈的源头还是爱。因为唯有爱,才能让被爱的人在逆境的凄苦中像孩子遭遇挫折后见到母亲般委屈。
收押的过程很正规,车队先将高寒带到司法系统指定的医院,为他程序化地做了量血压、测心电、验血等五项体检。确定一切指标正常后,才将他带到市公安局。在案件科的办公室里,拍照、采掌纹、整理笔录,一通忙活之后,他又被押上警车,直奔十公里外的褐水城郊区看守所。
几辆警车在浓黑的夜色中穿行,城郊公路上如同掠过几道长着猩红眼睛的魅影。
高寒神情倦怠地问右侧靠窗的小瘦子:“为啥不把我押在市看守所?”
小瘦子刚要开口,左侧靠窗的周继鄂板着面孔,厉声喝道:“该你知道的你问,不该你知道的你别问,话咋这么多呢?”
自打从机场将高寒押进警车,周继鄂的官僚架子就“缓阳”了,他恨不得将高寒一路对他的抢白一股脑变本加利地还回来。幸亏现在法制逐步健全,对执法者约束的比较严格。否则,高寒敢对他们出言不逊,那可有得受的!
郊区看守所是新建成的,整体灰白色,距褐水城市区十多公里,与临县接壤。旷野之中,这座孤零零的两层建筑显得孤独而萧瑟,使人倍感压抑,顿生远离人世的苍凉感。
在入所登记时,周继鄂特意把值班领导拉到玻璃门外,鬼鬼祟祟地贴首耳语。
这一切,都被高寒用眼角余光窥见。
只见周继鄂耳语一番之后,那个值班领导瞟了一眼高寒,似乎并不太配合,将玻璃门拉开一条缝,故意大声说:“这件事得所长批示,还得驻所检察官审核,不是我能决定的。明天你们带局领导的批件来,走正常程序吧!”
周继鄂被呛了一鼻子灰,讪笑着说:“好、好,我明天拿批件来。”
高寒心下琢磨,周继鄂这小子肯定没憋好屁,说不定要起什么幺蛾子呢!他轻蔑地白了周继鄂一眼,在被民警剪掉运动装上的拉链带向监号时,他轻抖了一下发放的黄*色马甲,贴着周继鄂的灰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周继鄂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侧了一下脸,随即调整表情,阴笑了一下。
临进第一道铁门,高寒还和周继鄂挑衅式地对望了一眼,仇怨似乎顺着彼此带刺的目光交上了火,一场力量悬殊的战役悄悄拉开了阵线。
周继鄂要使什么坏呢?高寒在进第二道铁门时快速分析着。
以现在的监管形式,野蛮执法是不可能了,他无非是想给自己挂个“黑罩”,让看守所民警处处为难一下自己。除此之外,高寒想不出别的。
过了第三道铁门,高寒才被带到拘押区。走廊里的白炽灯亮得耀眼,在午夜三点,这个仍然明如白昼的场所关押的都是心如死灰的人。
进看守所,于高寒而言,也就算是故地重游。民警将他带到“过渡间”门口站定,开始用特殊的钥匙开铁门。
借着这个间隙,高寒从铁门栏向监号内寻望。光从硬件设施上来看,今天这座褐水城郊区看守所比十年前自己被羁押的看守所不知要先进、文明多少倍。整个监舍长约二十米,宽约八米,两排坚固光洁的白色通铺上松松散散地睡着二十多个人。人与人的间距都在三十公分左右,绿色军用被子之间都露着白色铺面。监舍内的通风也较好,没什么异味。
两个值夜班的在押人员看见有新人入监,都走过来虎视眈眈地站在门旁。他们身上的枯黄*色马甲上印着“郊看XXX号”标识。
民警打开监门,高寒很从容地走进去,以居高临下的眼神藐视了一下两个黄马甲,双腿牢牢地在瓷砖地板上站定。
“现在快天亮了,先在这对付躺一会儿吧!”一个年龄稍长的黄马甲定定地瞅了高寒两眼,一指右侧的一处空铺,冷着脸说。
高寒没吭声,以老资格“过来人”的眼神扫了一下那处空铺,上面没有行李,只是光秃秃的铺板。
“找个褥子铺。”高寒把马甲往铺上一扔,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坐班的醒了再说,先铺这个吧!”先前说话的那个黄马甲从铺角拉过一条薄军褥递给高寒。
一股汗臭味立马袭来,高寒微皱了一下眉,顺手把军褥往空铺上一扔,转身返回门旁左侧,直挺挺地站在泛着亮光的便台上。
“蹲下尿。”
这句不长脑子的话是年轻马甲说的。
高寒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沉着有力地说:“咋蹲呀?来,你过来教教我。”说完已经开始小解。
“你……你……现在全睡了,不扯你!你等天亮的!”年轻马甲吹胡子瞪眼地指着高寒。
高寒低头看着尿*液哗哗地尿入便池,冷笑了一下,轻慢地挑衅:“咋的,天亮你就长出钢牙来了?呵呵……”
高寒的目中无人更加激怒了年轻马甲,他往前跨了一步,手指着高寒:“你……你……”
高寒转身将洗漱池的水管拧了个小水流,一边洗手一边轻蔑地嘲笑。
“算了,算了!都睡觉呢!”
年长马甲是能看出眉眼高低来的,他一眼就看出高寒不是等闲之辈,蹙着眉头指了一下年轻马甲,示意他闭嘴。
高寒甩了甩手,在运动装上擦了擦,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坐到空铺旁,甩掉从珠海看守所穿回来的拖鞋,将稍显干净的黄马甲往薄军褥上一铺,倒头便睡……
对他这位浑身横肉的枭雄来说,进到这种坏人集中营里来,反而发挥得特别自如。睡,无忧无虑地睡。天亮要办的事情很多,先打出地盘来,然后再等待上官茗茗的消息,抵抗警方的“围剿”。
高寒是被一阵“呜哩哇啦”的抗战电视剧的声音弄醒的,日本鬼子那豺狗一样的叫喊声在中国人耳朵里很熟悉,好像任何一个民族都难以忘掉侵略者那鬼怪般的吠嚷。
“哼!左瞅右瞅就是你,进来了都改不了那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牛掰样!”
高寒闻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周围的通铺上坐着几排身穿黄*色马甲的在押人员,只有自己躺着。日本鬼子的声音是从监门上方墙壁上挂着的平板电视机里传出来的。脚下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阴阳怪气地冲自己微笑。
高寒又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中年男人,似有所悟地问:“是……是黑涛大哥吗?”
“我靠!这他妈怪了!所有混得好的,见到我都假装好半天才认出来!也是,我这样的也没人愿意搭理。年初你从监狱出来,我听到信儿就打算给你接风,结果你到家点个卯就尥杆子到韩国了!靠!”中年男人说完,掐着腰站在地板中间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