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请罪!”
“没人想到,他谢迁突然就出现在京师了,而一出现就绑着两儿子来了左顺门。”
“好些来递本的朝臣看见后都愕然不已。”
秦文回道。
朱厚熜听后微微一笑:“这样也好!”
接着。
朱厚熜就吩咐道:“让他们多跪一会儿,让更多的朝臣都知道这事!”
“难得有清流领袖、两朝元老主动绑子来向朕请罪!”
“这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段佳话!自然是要多停留一会儿比较好。”
“传谕给翰林院,让他们派个擅长绘画的人来,画下这一幕,事后,朕必有重赏!”
朱厚熜说后就起身离开了乾清宫。
今日是姚皇后的生辰。
后宫诸贵人皆要齐聚坤宁宫参加宴会,外朝勋戚与诸诰命也入了宫,向皇后道贺。
朱厚熜自然也要来看一看。
在朱厚熜来时,就见永淳公主先朝她跑了来,满脸笑靥:“皇兄!”
“又去哪儿疯玩了?”
朱厚熜笑着问了一句。
永淳公主甩手道:“才没去哪儿呢,这不姐姐进宫了,陪她转了转。”
彼时。
永福公主和驸马沈学礼也朝朱厚熜走了来。
眼下,永福公主也怀了身孕,脸盘与腰身皆富态了不少,但是倒也多添了些雍容华贵的气度,见到朱厚熜后也比之前要放开了些,笑着喊了一声“陛下”,然后就要与驸马沈学礼一同行礼。
朱厚熜自然免了她和驸马的礼,然后问着永福公主:“姐姐可用上甘州进的红蓝花了?”
永福公主笑着答道:“已经用上了,伴入蔬食,颇为有味。”
“若不够可遣人来宫中要,甘州巡抚陈九畴他们组织人在甘州城外种植了不少红蓝花,如今供应宫里已不成问题。”
朱厚熜有的没的说着,就看向了沈学礼,问道:“驸马回京后在做些什么?”
“回陛下,也就陪公主看看戏、下下棋,也编写些戏剧。”
沈学礼回道。
朱厚熜颔首,笑问道:“驸马和姐姐一般看什么戏?”
时下,大明宫中主要是看杂剧,用的是北调,但也开始流行起一些由南戏发展起来的传奇戏,而传奇戏自然也就用的是南调。
“《琵琶记》、《荆钗记》、《拜月记》。”
永福公主回道。
朱厚熜听后微微点头。
他对戏剧倒是不着迷,毕竟他来自后世,接触过更逼真的影视剧,但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普遍对此很着迷的。
朱厚熜也听得出来,永福公主明显很喜欢看戏剧,所以也能说出好几个戏名来。
而永福公主从小在南方长大,自然更喜看传奇戏,所以也就代的沈学礼回答起来。
朱厚熜这里则对沈学礼说:“眼下已经加征钞关税,会增加一些收入,朕到时候设个宗学,专门教授宗室王亲,戏剧、算筹这些都可以教,为将来又要清丈的时候做准备,戏剧可以引导百姓明白朝廷为何要清丈,而算筹则是教一些仪宾学会复核田地清丈结果,到时候就由你负责这事。”
沈学礼听后大喜,忙拱手称是。
因为去东南复核清丈田地有功,所以,沈学礼回京后也就被加封为太保。
但沈学礼下次加封,就只能等到下次清丈的时候。
按朱元璋定的十年清丈一次的祖制,那沈学礼要想再次加封就得再等十年。
不过,往往后世帝王都不会遵守这个祖制,甚至一次都不会有。
但现在,朱厚熜让他将来培养宗室王亲,自然是在暗示将来还会继续清丈,而他也就会有再次被加封的机会,所以他自然高兴。
朱厚熜在与永福公主和驸马沈学礼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来到了两宫太后这里,向两宫太后行了一礼。
然后,朱厚熜就抱了抱皇子皇女。
这时,蒋太后则突然开口问朱厚熜:“外朝那些清流们还在闹吗?”
“没有了,皇伯母的一道懿旨就让他们怕了,各个都灰溜溜地就回去了。”
朱厚熜回道。
张太后听后扬眉,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他们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也知道怕!”
“但朕听下面的人传来奏报说,他们私底下因此非常生气,抱怨皇伯母您只知道疼爱两位国舅,还说您是扶弟魔。”
朱厚熜则这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张太后顿时眉毛倒竖:“什么魔?”
“扶弟魔!”
“清流们都说您只知道爱两弟弟!”
“朕听了气愤的很,没觉得皇伯母您只知道疼爱两位国舅,相反是很把祖宗社稷放在心上的贤后,要不然也不会为此下懿旨申饬谢丕这些清流!”
“再说,皇伯母疼爱弟弟又有什么错?”
“何况,两位国舅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放低息贷助民而已,那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不被盘剥的太狠!”
“可他们就因为此,不但怨恨两国舅,竟也编排起您来了。”
朱厚熜继续说道。
反正大明祖制是后宫不干政,张太后也就不可能天天见到清流大臣,乃至在他继位后,阁臣也不可能再见到了,所以也就由着他朱厚熜在张太后面前想怎么挑拨就怎么挑拨了。
“他们怎么如此大胆狂悖!”
而张太后也的确是个很容易听信他人挑拨之言的人,在听朱厚熜这么说后,越发憎恶清流,且当场凤目圆睁,怒问了一句。
然后。
她就对朱厚熜说道:“皇帝说的对,我爱弟弟又有什么错?而且他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还为国为民!难道我还不该对他们好吗?!”
张太后说着就气得伤心落泪起来。
蒋太后见此忙劝起张太后来。
朱厚熜则在一旁暗笑。
而张太后这里在生过气后,而感到比较放心的就是,幸好皇帝朱厚熜不信外面清流们的话,而不因此再待见她的俩弟弟,便觉得朱厚熜是真的英明之主!
只是,张太后一想到清流们对她不满意,还如此编排她,也就还是忍不住对朱厚熜说道:
“皇帝你有时候也不能太惯着他们,该杀的还是要杀!”
朱厚熜就等她这句话,想着以后这样做的时候,就说是昭圣太后之意。
“正如皇伯母所言,有司已经查到谢家的确有走私禁物之罪证,朕会杀他们几个人震慑一下那些清流!”
……
……
在朱厚熜来坤宁宫时,谢迁和被他那被绑着的两儿子还跪在左顺门外。
当时已经天色昏暗,雨也开始下了,且越下越大,已经排不走,在地上积成了小河。
谢迁和他俩儿子的衣服自然是皆已湿透。
这对养尊处优的三人而言,自然是从未受过这般的苦楚。
长子谢正已经不禁全身颤栗。
次子谢丕也面色发白。
谢迁自己头上梁冠也越来越重。
而在这期间,越来越多的大臣闻讯赶来了左顺门。
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两朝元老会主动绑着两儿子,来左顺门,跪着向天子请罪。
朝臣们非常惊愕。
堂堂两朝辅臣元老!
曾与刘健、李东阳齐名的清流领袖!
谢迁!
谢少傅!
居然带着同样是探花出身的清流重要人物谢丕和长子谢正跪在了左顺门,主动请罪!
还说自己犯了违反祖制的当诛大罪!
也正因为此,越来越多的朝臣开始打听其缘由来,而讨论起这事来。
他们不知道谢迁等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甚至不愿意相信。
毕竟谢迁是何等人物,乃是天下公认贤辅啊!
但越是不愿意相信越是忍不住要问个究竟。
而自然有不少朝臣在知道原因后因此大为惊诧,乃至开始批评谢迁。
赵璜第一个开始批评谢迁,而指着谢家父子道:“你们真是枉为清流啊!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说着。
赵璜就又高声说道:“不过,如今由此事也可以看出吾皇德化之功啊!所以才有两朝元老主动绑子请罪,而不隐家丑!”
左顺门处有锦衣卫,所以赵璜相信他的话能被皇帝知道。
而他也总是很擅长把很多事与皇帝的英明扯到一起。
许多尚书侍郎都羡慕他有这样的能力。
但礼部尚书吴一贯听后越发面色阴沉,他自是不想看到清流领袖谢迁如此狼狈一幕的。
且说。
翰林院的翰林们很多也都不能接受谢迁带子请罪,在他们看来,这很辱清流。
所以,当朱厚熜让翰林中擅长绘画的去画这一幕时,许多翰林都不愿意接受此任务。
翰林学士刘朴更是主动说道:“我们应该向陛下进谏,不能让谢家人如此请罪,而波及整个清流名声!”
“我不认同!”
“敢于认罪才是清流君子的真正坦荡之举,哪有要求陛下因为清流而乱制的!”
“我愿领旨去画这画。”
而新进翰林的庶吉士文征明在这时表示反对,且对来宣旨的太监说:“还请公公稍待,我这就准备画笔雨具!”
刘朴等见此十分尴尬。
而朱厚熜倒是在从坤宁宫回来后,下旨让谢迁和他的两个儿子先回去,换身衣服,晚上再来见他。
到了晚上,朱厚熜就见到了谢迁和他的两个儿子,且道:“少傅能主动绑了他们来请罪,朕心甚慰,朕也的确看到了你们谢家涉及走私的罪证!你们现在就给朕说说,你们这走私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