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还要一夜,说不得还有机会。”
宇文的管家站在自家少爷的身边弓着身子小声道:“莫要劳神了,这些钱,家中还亏得起。今年的营收虽是搭进去了,但在浮梁多少还是赚了不少的,若是算起来还是赚了八十多万两。”
那听上去的确是不少了,一年八十多万两,放在一般的商户那可都是挂炮庆祝,但放在宇文家,简直就跟骂人一般。
“我不甘心。”
宇文易深吸一口气,站在路边看着那一车一车入仓的粮食、煤炭、棉花,眼睛逐渐变得阴狠了起来。
“去,召集那几家的人过来,我有事要说。”
很快,那些亏了钱的世家代言人都集中到了他的面前,一群人凑在一起都凑不出个挺直了腰杆的人来。
这会儿的气氛可想而知的凝重,整个屋子内都充斥着悲观和绝望,他们这一群人,回去必然是要倒大霉的,有的事代办有的是自家子侄,但无一例外基本都是要被拉去关外看野驴配种了。
“今日召集大家过来,唉……”
宇文易先是长叹了一声:“我先在此给大家配个不是,着了那独孤寒的道,倒是连累了大家伙儿。”
这会儿谁还能大度的摆手说没事没事呢,一来一回的,这帮人身上的钱从赚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变成了亏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这传出去他们的职业生涯算是完了,没投河自尽基本已经算是意志坚挺了。
“如今我有一计,有几分风险,若是觉得敢闯一闯的便留下,若是觉得自己也没亏多少的,当下便可以离开。”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所以立刻便有差不多一半的人起身离开。
这些人大多是在浮梁根基比较深,虽然这一批亏惨了,但全年下来还可以的那些世家,觉得没必要玩那么大……今年不行明年再来。
而留下的那可就不一样了,那都是连底裤都给亏空出去的,不干一票大的就完全没法翻身的那种。
宇文易见到这么多人留在这里,双手撑在膝盖上,鹰顾狼视,眼神犀利。
“诸位,想来你们也都知道我要做甚了,那独孤寒欺人太甚了,做下如此庞然大局。这口气不出,心中着实有些不忿。”
“宇文少爷,您直说吧,该当如何。”
“抽调随行家仆,准备一下,夜深便开始。”
这种事他们可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听云小姐的店铺被烧时,就是这么个套路,而今日他们打算干一票大的。
几家人凑了大概能有百余人,说是家仆其实却是实实在在豢养的死士,这些人专门为了家族干一些腌臜事,而当下就是他们展现能耐的时候。
这些人准备好了火油跟火引子,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指令就已经自行潜入到了浮梁的大仓周围。
这些大仓其实都是有士兵把守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傻到去跟哨兵对抗,只是等到位之后就隐藏了起来。
三更时,入城的商队仍在忙碌,大仓这里则要开始换岗,这一百余人便趁着哨兵换岗之时悄悄摸到了近点,然后便隐藏在这黑夜阴影之中伺机而动。
而就在这时,突然嗷嗷的犬吠声响了起来,接着就见前方突然来了十驾牛车,那牛车后头则是一个一个的大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凶相毕露的大狗。
这些狗说起来都是当年夏林在广府时为平阳公主赢来的狗崽子的后代,在这边平阳公主跟其他名犬培育了几代之后,训练了大概三百条上下,那狗可精神抖擞,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彪悍的东西,一眼就知是好狗。
这会儿拉车的士兵下来开始打开狗笼子,接着这些狗儿纷纷的跳下车来,在饲养员的一声呼啸下,它们立刻便进入了狩猎模式。
很快,四周围的埋伏点里就传来了各种声音,有狗的咆哮声也有人与狗搏斗的声音,更有被狗咬后的惨叫声。
十车狗,差不多两三百只,那可都是经过细心培养出来的带着杀气的玩意,这一下的热闹便引来了大量的士兵过来查看,这一查看不要紧,就见到四周围居然已经有二十七八人已经被狗儿撕咬得不行了,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而看到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从他们身上的东西之后,警戒带哨子便吹了起来。
这一百多死士折损之后立刻选择后撤,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鬼地方居然在换岗时还会叫狗来巡查……他们这辈子都训练都是在怎么躲避人的追索,却唯独把那狗儿的能耐给忘了。
没能走开点人自然是被抓了,剩下的人则悄无声息的散开了,他们也不敢回去复命,毕竟这要是直接回去,那狗儿可就真的跟过来了。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法回去复命,只能通过燃烧一枚烟花来告知情况。
但……
独孤寒也是顶层世家,当她看到烟花升腾起来的瞬间,她就知道这帮人干了什么,甚至都知道是谁家的死士燃的烟花。
正准备休息的独孤寒拎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城防,起兵。跟我走。”
“得令。”
双令合一,独孤寒就已经是掌控了整个浮梁的军政大权,她的话等同于夏林的命令,当下她肯定不会卖浮梁,因为她的利益中心当下可就在这地方。
很快她就来到了大仓的位置,看到那些死士之后,她倒是笑了起来,这明显都是世家们豢养的人,其中有些被咬破脖子的已经断了气,还有一些正在地上痛快哀嚎。
这会儿冬娘已经带着医学院的学生过来了,正在救治伤员同时勘察现场,县里的捕头带着人也都站在了现场搓着手。
他们见到独孤寒来了之后,捕头先说上前汇报道:“从这些人的身上搜出了火油和火折子,还有火丸子,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应当是过来烧仓的。剩下的衙门那边会进一步的审。”
“没什么用。”独孤寒摇头到:“他们都已经服了毒药,活不到明早了。”
她说着便蹲下身子打开一人带面罩,这人的长相她倒是没见过,不过想来也是,既然要干这脏事肯定不会让熟面孔上来。
“好好好。”独孤寒满脸微笑:“敢烧到我头上来了。你们是真不把八柱国放在眼里。”
独孤家,最缺的就是军权。但就当下而言,不管是独孤豆芽的娘子还是相公都有军权,更甚至她还代管着整个浮梁的军政要务。
有军权的独孤家那可就是完全体了,他们是可以把心狠手辣跟独断专横发展到极致的。
“围城,许进不许出。”
“得令!”
浮梁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用城墙,不能像别的地方一样城门一关啥都出不去。
这样的围城只能派遣大量的人进行来回巡视,确保没用可疑人士进出,而浮梁这边的记录机制是很严格的,虽然没有路引制,但来到这里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工可都要办理一个类似身份证的东西,要有原籍官府开的证明才算有效。
整个浮梁的警备衙门和军营都动了起来,独孤寒也是一夜没睡指挥各处布防,期间抓到江洋大盗六人,还有上百个犯人,从小偷小摸调戏妇女到杀人越货改名潜藏都有,但唯独找不到这些死士的踪迹。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高强度的排查,让所有人都小心戒备杯弓蛇影了起来。
这会儿宇文易坐在房间里,表情阴晴不定:“被发现了,这怎会被发现,干过多少次的事,怎的还会被发现?”
“宇文公,这浮梁之地端得邪门,我方才靠着凑热闹过去打探了一番,说是被狗发现的。”
“狗?”
“正是。”
宇文易都笑了出来:“那一百多死士,各个都是江湖高手,会被狗给发觉?”
“谁知道呢,那些人说是这浮梁大仓每日巡查时都会牵狗来,那些狗专门盯着身上有火油子的人去咬,两三百只狗蜂拥而上,便是金刚也架不住这般撕扯……”
“两三百只!?”
宇文易都惊了,都说天下无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难怪说这浮梁邪门,他们说真的在日防夜防,换岗就叫狗来搜,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宇文公,当下浮梁已然戒严,可是如何是好啊。”
“吩咐下去,叫他们都隐藏的好一些。”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突然有人冲了进来:“黄家一行三十七人都被独孤寒带走了!”
宇文易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他竟忘了独孤寒这个变数,这独孤家也是八柱国之一,他们懂的套路人家都门儿清,那个烟花冲天而起,他定然就知道是谁家在通风报信。
“完了。”本已经站起身的宇文易颓然坐了下来:“快!快去请公主……就说那独孤寒要加害她宇文表哥。”
宇文易当下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是小公主的姨妈了,独孤寒这人心肠歹毒的很,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而那黄家的人被带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给供出去。
当下浮梁封了城,他们在这里可称得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过了一会儿,也没多一会儿,也就是半盏茶的工夫,下头人哭丧着脸低着头就走了回来,宇文易还诧异呢,好奇的问道:“这么快?”
可那下人没回答,只是微微错开了身子,接着就见独孤寒用扇子顶在他的后背上,因为独孤寒个子小,甚至宇文易一开始都没见着她的人。
“宇文老弟。”
独孤寒走上前来坐在了桌旁,眉眼轻挑起来撇了宇文易一眼:“我与你说了菜就多练,你怎就不往心里去。”
“你来作甚?”
“我来作甚?”
独孤寒拍了拍手,外头甲胄磕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抬头看去就见整个宅子都叫独孤寒给围了起来,明火执仗,宝刀出鞘,一片庄严肃杀。
“宇文老弟。”独孤寒笑到:“这哥哥可得说说你了,大家都是八柱之家,彼此沾亲带故,你何苦弄得如此不体面呢。你也知道,哥哥从小便讲道理,也不会胡搅蛮缠。嗯……这样吧,宇文叔父对我还是不错的,你先跟哥哥走一趟,然后写信叫宇文叔父前来面谈。”
“你……”
“你跟我走,还是我带你走?”
别看独孤寒个头儿小,她这辈子在皇子面前都不带怵的,唯一就是被某人给欺负而已,小小宇文易,那还不是拿捏拿捏?玩他如玩狗。
“你当真要叫我爹爹来?”
“你配问我么?若是以辈分而论,我是家主,你是什么东西?若是以因果而论,你干了什么事你心中不明朗?走吧,叫彼此都体面一些。”
宇文易上半夜还猖狂,下半夜就被叫家长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便被软禁了起来。接着独孤寒连发十七份檄文给各家,叫他们立刻马上赶到这里来,说是来了还好商量,若是不来,后事自有苦头。
这真是叫狂到没边了,但谁都拿他没办法,这可是有军权的独孤家,他有一百种办法玩死这帮小家族,一百种!
早上的时候,期货交割照常,不过独孤寒也因此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她忙完抬起头时,已是中午,正觉得腹中饥饿打算去吃些东西,一起身便觉得天旋地转,然后便已经是人事不省。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躺在了医学院之中,冬娘坐在旁边抠一个巨大无比的枳,满屋子都是那种橘子皮的味道。
“啊?”独孤寒挣扎着坐了起来:“我晕过去了?”
“嗯。”冬娘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怕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独孤寒此刻还有些惊慌:“你直说便是啦。”
“有了。”
独孤寒:“???”
过了好一会儿,她探过头:“什么?你说清楚一些。”
“你有了身孕,连日操劳,身子顶不住了,你身子本就孱弱,若是再反复如此,孩子会保不住。”
独孤寒此刻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久她才加重语气道:“你再说一次?什么意思?”
“你怀了,肚子里有个小的,已经有老鼠仔大小了,若是再如此操劳,便是要滑胎的。”
霎时之间,独孤寒如遭雷击,她张口就问:“谁的?”
冬娘停下手掌剥橘子的动作,愕然的看着她:“哦,你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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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喝喜酒去了,来晚了。就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