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选了个良辰吉日,薛姨妈便正式将探春收为了义女,展廿四等人尽数前往观礼。
“女儿探春,请干娘用茶。”
探春双膝跪地,双手将一盏茶高高捧起,敬献到薛姨妈面前。
薛姨妈笑呵呵的将茶接过,喝了一口,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金钗,作为见面礼给探春插在发髻之上。
“好孩子,这金钗便送给你了,以后你便是我家第二支宝钗。”
探春欢天喜地地磕头谢过,起身站到薛姨妈身后,宝钗身畔。
众人齐齐拱手祝贺,这礼节便成了。
从此以后,探春便是薛姨妈的干女儿了。
这等大喜之事,当然要摆酒庆贺。
众人热热闹闹地去了前厅吃酒,展老爷虽然不是今天的主角,但却胜似主角。
大家谁都不是傻子,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探春认这门干亲的目的是什么,同时也都确信了,宝姑娘只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原本迎春才是展老爷嫡妻的最热门选项,但经今天这一事之后,探春便又后来居上了。
酒席上没什么可说的,一大堆老爷们都在场,便是展老爷想偷香窃玉,都是机会。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酒局之后,展老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刚走到半路,便听到有人叫他。
“展老爷还请留步!”
他一回头,便见到一个艳丽的妇人笑呵呵的快步赶来,看那模样,正是赵姨娘。
展老爷便原地站定,目光在赵姨娘身上打量了一圈,只见她身段婀娜、相貌妖媚,一袭紧身的华服,衣料轻薄而贴身,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展露无疑,配合上她那成熟妇人的风韵,更平添几分诱惑。
再看她的相貌,柳叶眉细长入鬓,一双狐狸眼,两侧眼角微微上挑,分外勾人魂魄。天生的一张笑唇,未语先笑,淡淡的胭脂,让那樱桃小口看起来愈发的红润,娇艳欲滴,直引诱人想要咬上一口。皮肤更是白皙如雪,粉粉嫩嫩的,半点都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怪不得政老爷这么宠溺她呢,便是她三番五次作妖,也不曾重罚于她,确实一看便是个狐狸精,专门吸男人骨髓的那种。
“不知赵姨娘唤我何事?”展老爷道貌岸然地拱手问道。
这赵姨娘本人智商、情商双低,但这辈子就在研究如何哄男人了,把所有技能点都点在了这上面,对男人那是相当的熟悉,如今展老爷目光虽然只是轻微的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赵姨娘就已经很敏感地意识到,这展老爷果然如传闻之中一般好色。
不过用这种目光打量过她的,也不止展老爷一个,她也不当回事,只是福了一福,笑吟吟地道:
“如今咱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了,我家环儿以后还请展老爷帮忙看顾一二,也跟在你身后跑跑腿,见见世面。”
“来,环哥儿,还不见过你展大哥?”
她说着,便反手从身后拉了个男孩儿出来,推到展老爷面前,可不正是那熊孩子贾环?
贾环笑嘻嘻地一躬到地,也不见外,直接便叫道:
“姐夫好!”
还不等展老爷有所反应,赵姨娘便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后脖颈上,半真半假地嗔怪道:
“乱叫什么,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然后便对着展老爷谄媚地笑道:
“展老爷莫怪,环儿年纪还小,说话不知分寸,我回头重重的罚他!”
展老爷心头大乐,面上却非常严肃地责备道:
“环哥儿以后可不能胡乱说话,我一个男人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姐姐乃是玉洁冰清、贤良淑德的女子,你这般乱讲,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头?”
“啊对对对,都是小弟的错,还请展大哥见谅。”贾环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展老爷这才笑着对赵姨娘道:
“如今环哥儿的年纪,不是正该读书的么,怎么不去私塾,还要我来看顾什么?”
赵姨娘便宠溺地拎着自家儿子的耳朵,没好气地道:
“若是他肯用心读书,那我还担心个什么?”
“他如今整日里到处乱跑,一拿起书本来便打瞌睡。”
“反正家中第一个秀才举人肯定是宝玉,我也不指望他能考中什么功名,既然如今也识的字了,还不如便早早的寻一门营生来做,将来也不至于饿死。”
展老爷定睛看了看赵姨娘,忽然发现这个人似乎没有书上写的那么蠢,至少在儿子这事情上面,看的还挺明白的。
反正这贾环将来多半也是自家的小舅子,便是带挈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便笑着道:
“说来也是巧了,宁国府蓉大奶奶有个弟弟,名字叫做秦钟的,如今年纪和环哥儿相仿。”
“之前蓉哥儿跟我提过一嘴,也想让我带挈他一番,环哥儿若是不介意,我回头便介绍他们认识,给他们两人另请名师,额外开个小灶。”
秦钟也是个熊孩子,原本家教甚好,结果不合入了贾府的族学,被富贵迷花了眼,跟着学坏了,最后气死了老父,自家性命也丢了,临死之前方才醒悟,却已悔之莫及,临死时劝宝玉“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
如今既然秦钟也成了展老爷的便宜小舅子,那当然不能让他在这般堕落下去,所以展老爷便私下给秦可卿说了。
如今的可卿一颗心早就系在了展老爷身上,自然是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便给自家老父送了消息,说了贾府族学的种种不堪,称愿意自掏腰包给弟弟请名师执教。
秦业一方面痛悔自己被贾府族学的名头给迷了眼,坏了自己儿子的学业,另一方面又欣慰自家女儿顾家,爱护幼弟,大有长姐之风,当然无有不依。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都是便宜小舅子,总不好厚此薄彼,一并让人教了便是。
赵姨娘听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没口子的感谢一番。
贾环却别扭起来,只叫道:
“我认得他的,他也在族学里,只和宝玉交好,却瞧不起我!”
赵姨娘便又恶狠狠地去拧自家儿子的耳朵,直把贾环拧的“嗷嗷”叫,瞪眼喝道: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你不过是个小小庶子,无人撑腰,他当然不愿意理你,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贾环顿时恍然,也不再叫,反过来对着自家“姐夫”嘿嘿直笑。
赵姨娘也是有意思,做事情半点都不瞒着,直接便暧昧地对着展老爷笑了笑,低声道:
“妾身和我家老爷说过了,会专门挑选一些漂亮的丫鬟,转给探丫头,回头这都是陪嫁。”
“展老爷若是有中意的,尽管跟环哥儿说,妾身肯定给安排的妥妥的,绝对不让展老爷失望。”
展老爷听了,嘴角都忍不住要翘起来了,好在他还比较理智,知道人设不能丢,便急忙正色道:
“姨娘这话是何意,我可就听不懂了!”
“贵府上人员调动安排,与我有何干系,更加不便置喙。”
然后展老爷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我如今酒庄上正缺人手,听闻姨娘有个哥哥,叫做赵国基的,为人厚重,踏实肯干,若是不嫌弃,便来庄子上也做个管事,给我帮衬一二。”
赵姨娘听完之后,笑得那双狐狸眼都眯成了缝了。
她向着展老爷一甩手帕,风骚地抛了个媚眼过来,半是嗔怪半是撒娇一样笑道:
“你们这些男人啊,个个都是这般拿腔作势的,一点都不爽利。”
“送人情便说送人情,非要做出个求人的样子来。”
“展老爷的心意,妾身领受了,回头便让我哥哥去府上报道。”
“也请展老爷放心,探丫头这边的陪嫁丫鬟我绝对会精挑细选的,肯定不让展老爷你吃亏就是了!”
正说话间,便另有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却是宝玉,赵姨娘见了,便带着贾环告辞离开了。
这边两人刚走,那边宝玉便过来了,拉住展老爷的手,神情犹豫,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展老爷知道赵姨娘做事是个不靠谱的,只当是事机不密,宝玉收到了探春那边打他丫鬟主意的消息,这次是过来求情的,便不给他张口的机会,直接一把搂过他的肩膀,笑着往门外走去。
“哈哈……宝玉来的正好,薛家从海上弄了一些洋货回来,咱们这便过去长长见识。”
“说起来,这些日子宝玉一直在家里猫着,也不过去找文龙他们玩,却不知都在做些什么?”
“难不成宝玉打算攻读诗书,以后走科举之路了么?”
果然,宝玉一听这科举两字,便如同被捅了肺管子一样,顿时恼怒起来,把原本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梗着脖子叫道:
“读书便读书,偏要搞什么劳什子的科举!”
“那一个个的书生,把不知哪里弄来的胡话,冒充了圣人的言语,开口闭口,便是仕途经济,就都只记得一肚子八股文,只想做那禄蠹。”
“这样的事情,我是断然不做的!”
展廿四不想他把话题又转回去,便不顺着他的口气,只专门刺他道:
“你是公侯家的公子哥儿,自然瞧不上这仕途经济,但这天底下的读书人,若想吃饱穿暖,不让家人挨饿,那就非得出人头地不可。”
“就算不考科举,也得做工经商,可没办法在家里吃闲饭。”
“如今环哥儿都有上进的心思,我打算把他和秦钟从贾家族学之中带走,专门请名师教导,日后当能有所成就。”
“宝玉若是有心,也可以一并过来。”
宝玉果然受激,顿时便恼了起来,黑着脸叫道:
“我只道展大哥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清流,如今看来,却也不过是俗人一个。”
“你自家尽管去追求你的功名利禄,却别把别个也带坏了。”
“环三儿也便罢了,本来便是俗物一个,任由你去摆弄,唯独秦钟那般清秀脱俗的可人儿,可不能被你给污了,变得满身都是铜臭之气。”
展廿四便哈哈笑道:
“宝玉这话,当去和政老爷说,看他拿不拿大棒子打你!”
“你自己瞧不上科举功名,但也别坏了别人的上进之路,否则日后定然被人怨恨。”
宝玉对自家老子向来畏之如虎,一听展廿四拿他吓唬,顿时声音便小了几个调子,哼哼道:
“什么上进之路,分明便是让人变成狗的路数,我搭救他一把,让他好好做人,他将来不知道有多么感激我,怎会怪我?”
展廿四叹息着摇摇头,“宝玉你这就不懂了,这年头做人未必有做狗舒服,更有那许多人,便是想做狗,都苦无门路呐。”
宝玉听完便冷笑道:
“呵呵,展大哥这话好生奇怪,这人做得好好的,没来由的谁愿意去做狗?”
展廿四若有所指地道:
“当然是因为做狗有肉吃,做人得饿死,不想死或者想吃肉,那就只好乖乖去做狗。”
宝玉根本便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展大哥真是会讲笑话,我偏要又做人,又想吃肉,谁又能把我怎地?”
“谁都想站着便把钱给赚了,但这种事情,何其之难也!”
展老爷的话是有感而发,原本他以为,和四王八公合作之后,先带着他们赚到钱,得到他们的信任和支持,便可以展开下一步的计划。
但问题在于,四王八公之所以被今上打压的喘不过气来,不是没道理的。
如今的四王八公家族里,早就不是第一代那些眼光独到、魄力超群的创始人了,如今主事之人,都是些传承了几代后的废物点心。
便是有些家族的主事人还勉强有些精干,但也难以压服家族众人的异议,强行推进某些事情。
那些贪婪的族人们,在赚钱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盟友都一脚踢开,赚光最后一文钱,但是当需要前期投资,从腰包里往外拿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的吝啬,不是这个不行,便是那个不好,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来。
为了后期的大计划,展廿四这些天在泡妞之余,也没少和各家沟通,但只要一提这个计划,别人就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继续跟他细谈。
哪怕他事先准备了充分的方案,各种应对措施,以及未来可能会收获的巨额回报,都说服不了这些人的参与。
而且最糟糕的是,四王八公一体同心,就算有一两个家族的主事者看到了这大计划后面的丰厚回报,有心想要参与,也架不住四王八公整体的反对态度,只能遗憾放弃。
这些寄生虫这些年早就被惯坏了,在官商勾结之下,历来都习惯了赚快钱,只想着让人把生意路子都铺好了,然后坐享其成。
这些天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各种明示暗示他,手头上有什么什么赚钱的路子,只要他按着去做,一定能够发财。
展廿四简单跟他们聊过,发现那些所谓的发财的路子,不过便是官商勾结,行那强取豪夺之事。
发财当然能够发财,但这种事情,最后拿大头的,永远都是当官的,展廿四这个小商人不过便是个跑腿的走狗,还是随时会被人丢出去平息民愤的那种。
展廿四又不是傻子,明明有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去自寻死路?
眼看展廿四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于是这群人便愈发的觉得,展廿四是个不识抬举的,烂泥扶不上墙,进而就更加不愿意掺和他的大计划。
事情到了现在的情况,展廿四又开始琢磨着,究竟要不要再跳次船。
之前因为忠顺亲王的事情,他从今上那边反叛了出来,投到了四王八公这一边。
后来的酒税什么的,他自然也都给“合理避税”了,没有去交,让原本他自行开创的“税金媚上”的手段彻底断掉了,严格说来,已经是大大得罪了今上。
然而,这政治上的事情,哪有什么立场坚定,不过便是哪边风大往哪边倒罢了。
朝中那些当官的,谁还不是个三姓家奴啊!
他一心想要搭上今上的大船,结果却不曾得到回应,还被一个管事羞辱,本来便是朝廷那边做的不对,只不过没人会跟他讲道理就是了。
这些日子里面,酒水生意越做越大,朝廷无形中损失的税金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他就不信今上不恼怒。
他已经用实际行为证明了自身的统战价值,有被今上拉拢的必要,所欠缺的不过便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便如同之前“税金媚上”的机会。
这机会等是等不来的,得他自己想法子去创造才行。
若真算起来,之前他纳妾的时候,忠顺亲王还令那被打的管事过府送了一份礼物呢,他一直不曾过去还礼,显得颇有些失礼。
不该!
着实不该啊!
回头得仔细打听一下,忠顺亲王府那边近来有什么过寿、纳妾之类的事情没有,得上门去试试口风。
你看人家那文官,便是生死仇人,在下刀子的前一刻,那见面都笑呵呵的呢!
别人家中有喜的时候,那礼物更是一次都不会落下。
这叫什么?
气度啊!
跟人家一比,展廿四顿时便觉得,自己的气度不够高啊!
以后得改!
不但要给仇人送礼物,还要有“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的气度才行!
他心中一边感叹着,一边在口中应付搪塞着贾宝玉,专挑他不爱听的话说,果然没多久,贾宝玉便气哼哼的甩手离开了。
对着贾宝玉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展廿四笑嘻嘻地出门上了马车,往家中去了。
到了家里,便见到邢岫烟迎了上来,先帮他把外套脱了挂起来,上了热茶,然后才汇报道:
“老爷,那位晴雯姑娘做不下去了,打算离开。”
“嗯?”
展廿四一愣,方才恍然,多半之前贾宝玉来找他,却不是为了探春身边丫鬟,而是因为晴雯的事情,结果被他给气走了,没能开得了口。
宝玉之所以神情犹豫,只怕便是因为当日是他求着展廿四收留了晴雯,拍胸脯保证晴雯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结果如今晴雯却吃不了车间女工的苦,又想法子和他联系上了,让他另外给安排工作,这便很让他尴尬了。
展廿四也不知道宝玉打算另外请他给晴雯作何安排,但只看宝玉那副吭吭哧哧的表情,便可以猜得到,不是什么好做的事情。
既然不好做,那便免开尊口吧!
反正宝玉没开口,须怪不得我。
展廿四便吩咐道:
“既然如此,那便让晴雯姑娘自便吧,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咱们这里不强迫劳动。”
“虽然她工作还不满月,但看在宝玉的份上,咱们便按一个月给发工钱好了。”
“咱们乃是良善企业家,断然不敢克扣工资的。”
邢岫烟听了便笑道:
“这一个月五两银子工钱的工作,便是满世界找只怕也找不见,再加上还包食宿,病了还给请大夫,任是何人知道了,哪个敢不夸咱展家是良善之家?”
“晴雯的绣工确实好,走了挺可惜的,严重影响咱们服装的交货效率啊!”
“老爷,要不,你就试着挽留一下?”
展老爷听了,便举起巴掌,在她那浑圆的翘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笑骂道:
“你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在老爷这里卖弄?”
“老爷若是想收她,自然便直接去收了,不需要你在这里试探来试探去的!”
“她如今肯定还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还以为自己是宝玉身边的大丫鬟呐,挑三拣四的,还是欠缺劳动改造啊!”
“她不改造好了,老爷是不会收她的,你让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且看她如何撞得头破血流吧!”
岫烟被拍了一巴掌,红着脸,妩媚地给展老爷飞了个白眼,然后捂着臀后,款款走了出去。
展老爷自顾慢悠悠的喝茶,琢磨些生意上的事情,不多时,岫烟又回来了,笑眯眯地道:
“老爷,那晴雯跟我比划了半天,大概意思好像是想要见老爷一面,当面向老爷致谢。”
“呵呵……”
展老爷懒得理会晴雯的小心思,只冷笑一声,摆摆手道:
“你便跟她说,我当初收她,纯粹看宝玉的面子上,让她去谢宝玉便是。”
“见面什么的,就没这个必要了。”
岫烟便又转身出去,把晴雯给打发了。
这下子晴雯可就傻了。
这展府本来距离宁荣两府便有些距离,她工作又忙,哪里有时间出来找宝玉,还是掏了点积攒下来的散碎银子,请了人帮忙带话,把宝玉请了过来相见。
这展府之人个个腰包丰满,给少了根本便没人搭理,就这么传了个口信,她小半个月便都白干了。
好在宝玉如约而来,跟她一番详谈,比比划划之下,连猜带蒙,终于知道她的工作非常辛苦。
宝玉痛惜之下,拍着胸脯保证,今天便和展大哥说项,让展大哥给她换一份清闲的工作,若是展大哥不肯,他便让人过来接她,将她另行安置。
晴雯如今在展府工作了将近一个月,对展府的情况多少有所了解。
展府给工钱确实大方,但是工作也着实辛苦。
那管家杨有恭每日里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展府不养闲人!
其次多的话便是,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这府里面规矩森严,除了那几位姨娘及身边的一些大丫鬟之外,其他的人一旦犯错,轻则罚银,重则赶出府去,那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展府的工作安排得非常满,根本就不给人摸鱼的机会。
那杨有恭一旦看见有人偷懒,或者聚在一起说闲话,那便认定这些人工作不饱和,转头便又塞过来一堆的活儿来。
而且这些工作一旦落到手上,便很难再拿掉,以后基本就都是这个人来做了,干不完便要受罚。
所以哪怕展老爷另外给她安排个轻松活计,只怕也不会真个轻松。
在这种地方工作,那真是憋屈死个人,别人或者能够忍受,但晴雯绝对是受不了。
再加上,她虽然口不能言,本身却容貌出众,手艺又好,在一众妇人婆子里面也是极为出挑的,收入奖金也都很高。
这展府里面还是有不少家丁、奴仆的,难免对她有些想法,每到休息时间或者茶余饭后,难免便往她这边凑,各种巴结讨好,想着人财两得。
可他们却不知道,晴雯虽然哑了,但心思却依旧很高,哪里会看上他们这些普通仆人,平日里那是半点颜色都不给的。
但很多人偏偏就吃这一套,她越是冷着脸,往上扑的人就越多,让晴雯烦不胜烦。
因这两个原因,晴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留在这里了,是以宝玉一走,她便去找了邢姨娘请辞。
邢姨娘对她的挽留也确实是真情实意,她能看得出来,心中也自得意了些许,但依旧是坚决不肯留下。
手艺活儿好,难不成便是整日里干这活儿的理由么?
天下间没有这般的道理!
请辞之后,她就等着宝玉过来接她走,然而在展府的大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了,也不曾见到宝玉的马车过来。
她便又想回府去质问,但那守门的却不许她再进了。
“这位姑娘,既然你已经离开展府了,那可就不能随便再进了。”
“我看你在这里等半天了,应该是没等到该来的人。”
“我看呐,你也别等了,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若是你家离这里太远,我可以给你租辆驴车过来,但这费用,就得你自己出了。”
这门子若不是看晴雯太过漂亮,又知道自家老爷是个有寡人之疾的,一时之间搞不清楚晴雯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怕早就不耐烦的把人给赶走了,哪里会这么客气?
晴雯张牙舞爪了半天,也没能让这门子搞明白她的意思,最后只能无奈放弃,拎着自家的小包,迈步往荣国府方向去了。
好在两地也不远,她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荣国府的门口。
在门口附近逡巡了片刻之后,便被人看到了,但她是被人赶出去的,守门之人便只当没看见。
犹豫了半晌之后,晴雯一咬牙,迈步来到了府门之前。
这回守门的人不能装作没看见了,便急忙上前一步,将胳膊一伸,拦住了晴雯的去路,面上皮笑肉不笑地道:
“呦,这不是晴雯姑娘么,听说你发烧把嗓子给烧坏了,不在家里好好养着,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晴雯被人当面揭短,顿时便把眼睛瞪圆了,怒视着那门子。
但现今不是以往了,她早就不是那个府内人人给几分面子的大丫鬟了,那门子根本连理都不理他,只是笑呵呵的抱着膀子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进。
两人双目对视片刻之后,晴雯当先败下阵来,把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转而比比划划的做手势。
那门子只一副看不明白的样子,笑嘻嘻地道:
“晴雯姑娘这可就难为我了,我又不是哑巴,哪里能听得懂你的话呢!”
晴雯身体一僵,双臂放了下来,目光之中满是屈辱和愤怒,但最终还是从腰间钱袋里掏了一小块银子过来,递到那门子面前。
那门子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转手塞到自家腰包里,冷笑道:
“姑娘想要让我传话是吧?”
“那这么点银子可是不够用的!”
“我可听闻,宝二爷给你牵线,把你送给展老爷了。”
“那展府银子便如流水一般,你只拿这么一点来应付我,这是有多么瞧不起我啊!”
晴雯听了,直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又脸红脖子粗的啊啊大叫起来。
那门子侧过脑袋,用小拇指在耳朵之中挖了挖,然后把指尖在面前吹了吹,非常不屑地道:
“你别冲着我嚷嚷啊,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你那哥哥嫂子满府里到处嚷嚷,生恐别人不知道一样。”
“现在府里人人为赦大老爷不值,胯下平白挨了一下不说,最后还便宜了人家展老爷。”
“不过说来也正常,谁让人家展老爷年少多金呢!”
说到这里,那门子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猥琐起来,色眯眯地在晴雯身上来回扫射了几下,涎着脸道:
“怎么,这是被展老爷玩儿腻了,又给赶出来了?”
晴雯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羞辱了,尖叫一声,扑上来便用手去抓那门子的脸。
那门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在脸上狠狠来了一记,当即便恼羞成怒,一脚便把晴雯给踹翻在地,犹自不解气,跟着上去又是几脚,把她从府门前的台阶上一直踹了下去,滚了一地。
“呸!”
那门子往挣扎想要爬起的晴雯脸上狠狠唾了一口,破口大骂道:
“你个贱婢!”
“也就是老爷太太们仁慈,才放了你一马,要是按我的意思,你这等胆敢伤害主家的奴婢,便该杖毙!”
“侥幸得了性命,不思感恩,居然还敢回来纠缠?”
“那宝二爷是你配肖想的么?”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便是你嗓子还好的时候,也不过便是个丫头,偏偏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真把自己当个小姐了!”
“你有那个命么?”
“之前在府中时大家都给你几分面子,那都是看在宝二爷的份上,真以为是你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到了现在这份天地了,还不长教训,居然敢跟大爷我呲牙?”
“看我今儿个不好好教教你规矩!”
那门子骂完之后,又是上前一脚,将刚爬起来的晴雯再次踹倒在地,一脚又一脚,直踹的晴雯哀嚎惨叫。
这宁荣街向来繁华,历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荣国府门前更是众人关注之地,在晴雯出现的时候,便已经被人关注到了,之后的冲突更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无一人替晴雯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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