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丫头,好消息啊!”
探春正在院中闲坐,忽见赵姨娘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满脸兴奋之色。
“赦大老爷打算把迎丫头嫁给展老爷,只等薛姑娘没了,便去议亲!”
探春听了,心头便即不悦起来,起身先把身边的丫鬟都赶了出去,然后才道:
“姨娘别听风便是雨的,人家薛姑娘人还在呢,被人听了去,岂不是以为你在诅咒人家?”
赵姨娘便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随意找了位置坐下,挥动着手帕嗔怪道: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在说,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便是那迎丫头的院里传出来的消息,半点假不了的。”
“你二人住所便挨着,别说你不知情!”
“这等大事,你居然都不及时通知我一声,我还是在外人口中得来的消息。”
探春黛眉深蹙,看着自家娘亲那副八卦的嘴脸,心头气不打一处来,喝道:
“就算这是真的,又与姨娘何干?”
“府内日前刚刚清理过一批多嘴的丫头,太太正是立威的时候,姨娘莫非要顶风作案不成?”
赵姨娘听了,便翻起白眼来,咬牙切齿地道:
“你个小白眼狼!”
“老娘这般巴巴的赶上来,却是为的谁来?”
“你也不想想,那迎丫头能嫁得,莫非你便嫁不得么?”
“若论起人品相貌,迎丫头哪里能胜过你去?”
探春听完,顿时一惊,猛然醒悟,目光微动,心头也是起了波澜。
赵姨娘见她的样子,便得意地昂起头来,半是表功半是发泄地道:
“分明便是老娘肠子里掉出来的,整日里却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反是见了自家亲娘黑着个脸。”
“如今有了这般好事,可曾见到别人惦记着你?”
探春回过神来,看见赵姨娘那副毫无城府的肤浅样子,原本的那点感动登时便又消失无踪了。
“这婚姻大事,向来该由老爷太太做主,姨娘却跟我说这种话作甚?”
“啧!”赵姨娘一拍大腿,没好气地叫道:“这种事情你怎可半点不上心?”
“之前展老爷来府中做客,你也是见过的,那品貌可是一等一的,平素里也不少听你夸赞他,如今却不是矜持的时候。”
“回头你便再主动约他过府做客,彼此好好加深一下了解,将来才好先入为主啊!”
探春听了,便脸红喝道:
“姨娘说甚浑话!”
“我一个女儿家,怎能主动去和外男相会,没的让人小瞧!”
“这婚姻大事,向来该由老爷做主,我只需听从老爷安排便是,什么暗中私会的事情,那是万万不可的!”
“还有,宝姐姐如今不过是略有顽疾,不日便可痊愈,怎么便这般惦记上人家的夫婿?”
赵姨娘听了便瞪起眼睛来,拍桌子斥责道:
“什么外男?”
“老爷都说了,那是你展家哥哥,咱们是有通家之好的,算什么外男!”
“至于那薛家的大姑娘,一看便是个没福的,太医都说没有办法了,你还为她遮掩什么?”
“现今我和你说的,乃是婚姻大事,容不得儿戏。”
“你且想想,那展老爷如今何等风光,若你嫁过去了,不但一辈子荣华富贵,便是你弟弟环儿那也定然少不得被他带挈。”
“你不过一介庶女,若现在故作矜持,不肯主动,错过了这等大好机会,将来盲婚哑嫁,不定会遇到什么男人,必定有你后悔的日子!”
探春听完,满脸涨得通红,直跺起脚来,背过身去,连声叫道:
“姨娘莫要再说!”
“这等事情休要让我去做,我的婚事,只听老爷的安排,老爷说要我嫁谁,我便嫁谁!”
赵姨娘听了更气,一口唾沫唾在了地上,口中骂道:
“好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老娘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这事儿容不得你自家做主,我回头便用环儿的名义去给展老爷送请帖,请他过府宴饮,到时候你若再敢拿乔,别怪老娘把你打昏了塞到展老爷的床上!”
好一番宣泄之后,赵姨娘气哼哼的走了,只留下探春在屋里一个劲的跺脚。
却说赵姨娘回到屋中之后,余气未消,自家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样辗转反侧了半晌,把探春的话在脑海之中过了好多遍,才猛然想明白自家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一骨碌坐起来,恶狠狠地骂道:
“好个小蹄子!”
“一个心眼儿掰成八瓣儿来用!”
“跟自家亲娘都不肯说实话,只把话来弯弯绕绕的说!”
“分明心中早就答应了,却只拿老爷当话头来搪塞!”
想明白这点之后,赵姨娘便急忙起床梳洗打扮,等着贾政回来,怂恿贾政加入这嫁女的争夺战中。
到了晚间,赵姨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贾政给伺候舒服了之后,才开始吹起耳边风来。
她担心贾政太过迂腐,会顾忌贾赦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嫁女的行为,所以把这些都略过不提,只说薛家的事情。
“老爷,如今薛家的姑娘只怕是不行了,那展老爷正妻的位置可就要空出来了。”
“如今探丫头的年纪也大了,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何不如便干脆亲上加亲呢?”
贾政听完她所说的话之后,也自心动了起来。
原本他这一支和展老爷那边的关系最开始应该是最亲密的,但因为不够重视,如今却反而落在了东府和赦大老爷那房的后面,所有的关系都维系在薛家的姻亲上面,可若宝钗一旦亡故,这关系只怕便断了。
若是能够通过嫁女把这关系更拉近一层,那无论是他还是王夫人,都是非常乐意的。
一个庶女,倒也算门当户对。
而且王夫人没有女儿要嫁,也不担心这个庶女抢了自家嫡系的好处,也会乐见其成。
想明白之后,贾政便搂过赵姨娘狠狠亲了一口,“此言大善,只等薛丫头没了之后,我便去和展贤侄提及此事。”
赵姨娘心头暗喜,知道这事儿有门了,便急忙怂恿道:
“最好把展老爷请过来,和探丫头那边见个面,让他们彼此了解一下,交往一番,免得日后老爷说话太过仓促。”
贾政也觉得有道理,便即答应了下来。
“那好,明日展贤侄再次过来时,你寻机安排探丫头与他见面聊上几句。”
赵姨娘顿时心花怒放,便又缠了上去,加倍温存了起来。
却说展老爷,次日再次前来荣国府打卡。
他先去宝钗那里看过了,只见她如今已经时昏时醒,一副快要归天的架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不救人,没准便要烧成傻姑了。
当即他便把哭天抹泪的薛姨妈叫到一边,正色说道:
“我有一法,可救宝钗,只是比较特立独行,不类俗流,你可要试试?”
薛姨妈如今早就陷入了绝望之中,听见展老爷这般说法,当即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声便跪倒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裤脚苦苦哀求道:
“只要展老爷救了宝钗性命,便是让妾身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这冬日屋子里本来就热,薛姨妈穿的也不厚,再加上这几日她衣不解带照顾宝钗,根本便没有时间和心情整理衣装,外袍本来就已经有些宽松了,如今这一拜倒,顿时更加散乱了起来。
展老爷本来没想歪,结果被那如同乳牛一般的雪白一晃,便把这成语给听歪了。
薛姨妈察觉到了展老爷那一瞬间的晃神,先是脸上一红,然后一咬牙,便又叩头道:
“只要能救宝钗,妾身一切都可舍得!”
展老爷回过神来,急忙把薛姨妈从地上扶起来,安抚道:
“哎呀呀,也不要你舍什么,只不过怕你一会儿吃惊,惹来外人注意罢了。”
“既然你已经有此觉悟,那便且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且待我进去治病救人。”
将满脑子舍身救女的薛姨妈让到一边后,展老爷推开门,进了房间,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便直扑而来。
他先把窗略开了开,放了放味儿,然后坐到宝钗身边,将她抱起。
此时的宝钗,浑身发软,没有半点力气,睁着无神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展老爷,低声说道:
“老爷,等妾身亡故之后,还请老爷看在妾身薄有微功的份上,关照我娘和我哥哥一番。”
展老爷便笑着道:
“你自家娘亲和哥哥,当然要你自家去关照,老爷只把你救活了便是。”
宝钗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苦笑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但浑身一阵发冷,又哆嗦了起来。
展老爷见状,便笑呵呵地道:
“你这病乃是阴阳失调,只需阴阳和合,便可痊愈。”
“且看老爷的阴阳和合治病法!”
说完之后,展老爷便低头开始渡液。
宝钗迷迷糊糊的,只觉有甘甜之水入口,便下意识的饮下,然后只觉得缕缕能量自腹中陡然升起,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便有如在那高热的旱田之中淋下了一汪透雨,直让她神清气爽了起来,体温也便逐渐的低了下来。
片刻之后,宝钗恢复理智,将头微微往后退了一退,脸上红扑扑的,害羞道:
“如今宝钗病重将死,不能服侍老爷,还请老爷垂怜则个。”
展老爷便笑嘻嘻地道:
“老爷之前说的,宝钗想是忘了。”
“你再感受一下,可还有高烧的迹象?”
宝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在额上一摸,但不需仔细体会,便已知道,她如今的状态可不像是有病之人了。
之前的几天,她一直是四肢酸软,头脑昏沉,但此刻却完全清醒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却不是那种病魔缠身的感觉。
迎着宝钗惊讶的目光,展老爷嬉皮笑脸地道:
“老爷早就说过,你这病是阴阳失调,简单来说,就是想男人了!”
“你正缺老爷来帮你阴阳和合!”
“本来还有更有效的治病法,不过如今环境不合适,老爷又是良善君子,不是那趁虚而入之人,所以此次便饶了你这一遭,日后找到机会,便给你去了这病根!”
宝钗直听得目瞪口呆,心头有无数槽不知道该怎么吐,但如今她病痛已消,高烧已撤,却是造不了假的,没奈何,只好半信半疑地认了这话。
眼见宝钗无话可说,展老爷便笑嘻嘻地又将她搂了过来。
“来来来,老爷再帮你巩固巩固药效!”
宝钗满面红晕,却不推拒,只倒在展老爷怀里,任由展老爷施展他那“阴阳和合治病法”。
此法乃分三个层级,首先是单向渡液,当经验值满了升级之后,便变成了双向交融,等达到满级之后,那便需要上下其手配合掐诀施法。
就这般施法了小半炷香之后,宝钗便又气喘吁吁、浑身滚烫了起来。
展老爷这才笑嘻嘻地放开她,吩咐道:
“你这一病在荣国府内激起了良性的变化,也不急着马上便痊愈,且多病几日再说。”
“回头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家中留存了几粒冷香丸,能顶上几天,正在努力配置新药丸中。”
宝钗把头埋入被褥之中,瓮声瓮气地答应了,展老爷才施施然地出了门,笑着挥手示意薛姨妈进去。
“宝钗已经没事了,你进去看她吧!”
薛姨妈急忙快步抢了进去,却见宝钗蒙着头躺在床上,便跟那挺尸了一样,当时便吓坏了,上去一把掀开被褥,看见里面面红耳赤捂着脸的宝钗,方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床边,抱住宝钗,便痛哭流涕起来。
“宝钗啊,我的好宝钗啊,你可算是活过来了,便是娘亲……也不枉了!”
宝钗也顾不得害羞了,急忙爬起来反抱住自家娘亲,轻声安抚起来。
不说母女二人如何,只说展老爷,出了门之后,这次却不急着走,反而在园子里面慢慢溜达了起来。
就算没有宝钗母女做眼线,他如今在这荣国府里也已经织就了一张消息网,只用红叶等人作为枢纽进行传递消息。
各家女眷身边的小丫鬟们尤其是重点公关对象,只需要些许银两,便可把这些不被人看重的小丫鬟们买通,成为监视众多太太、小姐的有力臂助。
反正办事的经手人是红叶,薛家的丫鬟,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多怀疑。
迎春、探春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今天一来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故意磨磨蹭蹭的不走,给她们创造机会。
果然,他没走多远,便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姑娘出现在了路边,见到展老爷后,便立住了脚,推搡着前面那姑娘,让她上来打招呼。
只看她们这做派,便知道来的是迎春了。
眼见迎春怯生生的,不敢往前来,展老爷便笑着迎了上去。
“可是迎春妹妹当面?”
见到展老爷过来,迎春便红了脸,远远的便蹲身福了一福,口中声音如同小猫叫一般,软软的,糯糯的。
“迎春见过展老爷。”
“嗨,叫什么展老爷,叫展大哥便是。”
展老爷满面阳光,一看便是个良善君子,更让迎春看花了眼,小心脏一个劲的砰砰直跳。
迎春后面的司棋等人,也跟着拜倒在地,恭声叫道:
“见过展老爷。”
对待他们,展老爷就不需要客气了,直接抓了一把散碎银子,约莫共有十来两,随手一抛,任她们去哄抢。
司棋叫了几声,也没人理会她。
她见众人这般没出息,嫌弃她们给自家小姐丢了人,只是碍着展老爷在这里,不方便开口骂人,便气得跺了跺脚,只在那里生闷气。
展老爷见状,便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她道:
“你这丫头不错,别人眼中都只有银子,就你眼中有自家小姐,可见是个忠的,当赏!”
说着,展老爷便又掏了一大锭银子,比之前那所有散碎银两加起来还多,亲手送到司棋手中,与之前随手乱抛大不相同。
司棋见了之后,顿时便惊喜起来,急忙跪下道谢。
“多谢展老爷,不过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展老爷赏!”
展老爷大手一挥,“我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只管拿着便是,日后你定要继续这般忠心照顾迎春妹妹才是。”
“奴婢省的。”司棋恭恭敬敬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其他众丫鬟婆子见司棋得了展老爷青眼,顿时眼中又羡又妒,却不敢多嘴。
迎春从小到大何曾这般被人关心爱护过,如今再看展老爷时,便自动给套上了一层如意郎君滤镜,怎么看怎么像自家未来的老爷。
展老爷不知道这般容易便已经把迎春的好感度给刷爆了,还问迎春道:
“迎春妹妹可是要去探望宝钗的?”
他所在的位置,便是三春的住所到梨香院的那条路上,这种推断非常合理。
迎春本来便是被众人架过来与他“偶遇”的,但这种事情又不能说出口,听展老爷这么体贴,把台阶都递了过来,当即便借坡下驴道:
“正是,小妹听闻宝姐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所以、所以专门赶过去探望一番。”
其实这些天来迎春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宝钗,不是她们之间感情不好,而是迎春的性格便比较木,被众人笑称为“二木头”,不推不动弹,很少有主动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
若不是被司棋等人强架过来,她纵使心中想要嫁入展家,也决计不可能做出今日的事情。
不过她毕竟还是面皮薄,没胆子说谎话,所以这话说的磕磕绊绊,一听便是假话。
展老爷只假做不知,便叹息一声,夸赞道:
“迎春妹妹有心了。”
“之前我让人回河北家中老宅仔细搜刮了一通,找到了之前宝钗妹妹在家中做客时,落下的几丸丹药,刚才给宝钗服了下去,暂时把高烧给退了。”
“啊!”迎春听完心头便是一惊,顿时便心乱了起来。
这宝钗姐姐若是病好了,那她岂不是就……没希望了?
虽然心中知道这般想不妥,但迎春心中依旧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些不道德的念头。
不过她终究是心地善良,随即便打消了心中的杂念,失落地道:
“是这样啊,宝钗姐姐没事那可就太好了。”
她不善伪装,那心意早就都表现在脸上了,展老爷只好继续装没看见,叹息道:
“只是那药丸数量有限,只能顶得一时,却不能根治,为今之计,还是得想办法重新配置更多冷香丸才行。”
听他这一说,迎春心头蓦地便又欢喜起来,那颗心咚咚直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正说着,旁边又杀过来一票人马,到了近前,为首的女子正是探春,她也过来“偶遇”来了。
探春便比迎春大方得体多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局促的样子,只是笑着到近前,大大方方屈身行礼。
“探春见过展家哥哥。”
探春身后的丫鬟下人也都跟着行礼,展老爷故技重施,又撒了把散碎银子出去,不过这探春身后之人却不上去哄抢,只拿眼去看探春。
探春便笑着摆手道:
“展家哥哥赏你们的,你们尽管拿着便是。”
众人这才上前,捡拾银两,各自商量着均分了。
展老爷见了,便笑着对探春拱手赞道:
“探春妹妹管家果然大有章法,巾帼不让须眉也。”
司棋在旁边看了,只感觉自家又被人给比下去了,心头有气,便又恶狠狠地瞪向了自家那些没出息的,想着要不要干脆便统统给换掉算了。
那些丢了人的家伙,也自觉理亏,个个低头看着脚尖,一语不发。
其实若算起来,展廿四的这种做法非常不礼貌,分明便是戏耍别人家的下人。
但这边的两伙人都心怀鬼胎,根本就没人在意他的失礼行为,相反,探春还很开心。
亏她昨夜辗转反侧准备了那么多手段,结果现今还不等她自家展示什么,便已经让展家哥哥看到了她的御下之能、管家之术,已经在这夺嫡(妻)之战之中占了先手。
至于迎春那边,只怕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其中蕴含着的意味。
两人客套对答了几句,探春便问道:
“展大哥想来是从梨香院过来的,宝钗姐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我这些天每日都过去探望一番,却不见她有半点好转,真是……庸医害人啊!”
展老爷便笑道:
“探春妹妹果然姊妹情深,有劳妹妹关心,如今宝钗的烧已经退了。”
探春见展老爷能够体会到她话中的意思,顿时心中愈发欢喜,但一听到宝钗的烧退了,顿时心头也是跟着一跳,不过她的城府可比迎春要强多了,当即便欢喜起来,双目之中露出开心的神色来,欢叫道:
“宝姐姐退烧了?”
“那可实在是太好了!”
“果然这老天还是长眼的,知道保佑善男信女。”
说完后,她便要抽身离开,只道:
“小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望宝姐姐了,这便失陪,还请展大哥勿怪。”
展老爷便笑着挥手道:
“探春妹妹这是心念姊妹,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
“你自去便是,我在这里和迎春妹妹再聊几句。”
探春福了一福,便果断抬腿便走。
既然有缘无分,那便不必再做纠缠。
展老爷心中也佩服她的果断,对于将她收入囊中愈发感兴趣了,不过这种理智的女子,想要弄上手,却也非是易事,只怕要困难的多。
不像眼前的迎春妹妹,已经晕生双颊,双手在衣襟上反复搓弄,一副千肯万肯的样子。
若是周遭无人,只怕今天便可将她吞入腹中了。
展老爷游目四顾一番,心中暗叹,这荣国府比宁国府还是要逊色许多,在建大观园之前,连个大点的花园都没有,便是想要约会,都没有地方。
没办法,展老爷只好便笑着对迎春道:
“我素闻二妹妹棋艺了得,愚兄也恰好颇好此道,不若找个地方,你我兄妹二人切磋一番如何?”
迎春此刻早就不记得之前说过的要探望宝钗之类的话语,满脑子里只听到了自家未来的老爷要跟她一起去下棋,便羞红着脸,小声说道:
“那便听老爷、展老爷的吩咐便是了。”
旁边的司棋最看不得自家小姐这副便宜货的样子,无奈的双手捂脸,彻底没话讲了。
展老爷只当做没听见,笑着道:
“都说了,要叫展大哥,叫甚展老爷?”
“是,展大哥。”
两人便安步当车,找了个回廊附近的小亭子,把石桌石凳上面的雪扫了,垫上棉垫,各自坐下,早有人去快步取了棋盘云子过来,摆出对弈的样子来。
迎春棋子一入手,顿时便有了些许信心,飞快的瞄了一眼对面的展老爷,伸手道:
“请展大哥执先。”
展老爷懂个屁的围棋,当即便笑着道:
“这一盘棋要下很久,不如我们换种玩法。”
“我这有种叫做五子棋的,规则新鲜,很快便可分出胜负,便下五子棋吧。”
迎春当然是听自家未来老爷的,便即点头答应,于是展老爷便把五子棋的规则说了,然后两人开始下棋。
迎春对这规则不熟,接连输棋,好在她性子恬淡如菊,输了也不恼,只享受这陪着展老爷下棋的感觉。
后来展老爷有意放水,让迎春赢了几局,双方互有胜负。
展老爷又故意插科打诨,做出耍赖模样,时不时的便要悔棋,拿出宝玉最擅长的手段,各种好言求恳哄弄,再夹杂些笑话段子,直把迎春逗得连连抿嘴偷笑,难得的露出活人样子来。
正自耍乐时,却见探春等人又风风火火的过来了,想来是在宝钗那里知道了冷香丸数量有限,不过只够暂且延命之用,不足以将宝钗救活的“真相”。
眼见展老爷和迎春两人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其乐融融,探春心中恨不得给自己一记大耳光。
明明是大好开局,结果却错判形势,将这优势拱手让了出去。
若只是这点问题倒也无妨,无论如何迎春都不可能争得过她,怕就怕展老爷慧眼如炬,看出了她的本性,因此不喜,那才叫真个崩盘。
这年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曾见过有咄咄逼人的女子能够家庭和睦的,便是那琏二嫂子,家中也经常鸡飞狗跳的。
她与展老爷相交不深,根本便不知道展老爷的真实性情怎样,若是不喜欢她这款的,她再优秀都是没用。
她可不像是迎春那般幼稚,以为自家老爷提亲,便一定能够把这婚事拿下来的。
如今展老爷在四王八公家中颇受重视,这些权贵家里,谁还没几个适婚的庶女啊!
虽然心怀忐忑,但是探春的进击之路却不曾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亭中,笑呵呵地道:
“我方从宝钗姐姐那边出来,天可怜见的,宝钗姐姐如今精神头好了许多,跟我聊了半晌,还跟我问起二姐姐呢。”
迎春听到这话,才想起来应该去宝钗那边探望一番,但她心中又不舍得和展老爷分开,便犹豫起来。
探春可不给她迟疑的机会,知道她性格软糯,承不住压,便上前笑着道:
“二姐姐且自去探望宝钗姐姐便是,展大哥这边,由小妹来陪就是了。”
迎春果然乖乖从命,低眉顺眼地站起身来,对着展老爷福了一福,神色黯淡地道:
“展大哥且稍坐,小妹去探望宝姐姐了。”
展老爷知道探春是个理智的,似她这般的女人,便是她心中爱煞了你,也不可能在婚约定下之前让他占到便宜,不见到兔子是决计不肯撒鹰的。
既然没有便宜可占,他自然也就没空陪她做些卿卿我我的爱情游戏,当即便也起身笑道:
“在这里坐了许久,也有些冷了,我便与你一同前去宝钗那边好了。”
迎春听了,脸上顿时便又闪现出了神采,小脸蛋红扑扑的,一个劲的点头。
和探春点头致意之后,展老爷便带着迎春向着梨香院方向去了。
探春面上笑容不变,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露出苦笑之色。
唉,展大哥果然也是喜欢那种听话的女人!
可怜我的小九啊,塑造多好的形象啊,如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