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就又传出宫去,高门大户谁家不往宫里安排几个人手用来传递消息?
听说此事后,无不惊讶。
他们那点心思大差不差,都觉得许怀义太过鲁莽胆大了,皇家的亲事都敢拒,还有他怕的事儿?
莫不是这几年开始飘了吧?连帝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当然也有人猜测是许怀义不愿掺合皇家那点事儿,毕竟,皇子们一个个眼瞅着就都长大了,夺嫡的戏码用不了几年就会上演,许怀义跟孙家亲近,不站队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应了亲事,那许怀义就成了太子岳父,这样的关系,如何还能置身事外?
只是就这么拒了……闺女可就砸自己手里了,而且,许怀义的将来,也变的前程未卜。
京城最不缺聪明人,以前许怀义炙手可热,人人都想拉拢交好,自从拒婚的消息传出,他的处境就变的微妙起来。
许怀义一开始还不自知,只觉得同他来往的朝臣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满心疑惑,张嘴询问,一个个的却都干笑着打马虎眼。
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不相干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却独独瞒着当事人,谁也不想去戳穿,搞得当事人像个傻子。
许怀义自是不愿当那个傻子,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真相的那刻,向来好脾气的他气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欺人太甚!”
“卑鄙无耻!”
“薄情寡义!”
得亏屋里没旁人,只卫良像个影子似的守在门外,不然这话传出去,就是坎头的大罪。
许怀义也真是气急眼了,顾不上这会儿还在外头,以往只有进了房车,他才会毫无顾忌的骂人。
顾欢喜听到动静匆匆赶来,见他脸色铁青,地上都是碎裂的瓷片儿,不由吓了一跳,“出啥事了?”
许怀义深吸一口气,拉着她进了内室,再闪进房车,这才拍着桌面,恨声道,“永平帝忒不是东西了……”
顾欢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做什么了?”
许怀义咬着牙道,“他把咱们拒了小鱼的事儿,给泄露出去了,现在不光后宫的嫔妃都知道,朝中有点身份地位的大臣,怕是都听说了……”
闻言,顾欢喜也不由怒火中烧,“他这是要干什么?这种事传出去,皇家的颜面就好看了?”
许怀义冷笑道,“是啊,他豁出皇家的颜面,也要将消息透露出去,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让满朝文武都看清小鱼的处境,我这个靖宁候、禁卫军副统领瞧不上这个女婿,无疑打了他的脸,也是不看好他的意思,那以后,想支持小鱼的人,都要掂量一下了。
这是提防有人提前战队,拿咱们阿鲤做了筏子!
真他娘的下作啊!
还顺便孤立了我,毕竟我头铁的拒了皇家亲事,就是得罪了永平帝和太子爷俩,将来还能有啥好前程?
他们指定会暗戳戳的给我穿小鞋,但凡精明点的,以后都要躲着我走了,省的被连累。
我就说最近怎么他们对我的态度都那么古怪呢,呵呵,一个个的可真是现实啊,见风使舵,就等着落井下石看我笑话了。
背地里八成也取笑小鱼靠山没攀上,反惹一身腥,以后怕是会看轻他了,永平帝真狠呐,亲儿子都下的了手。
咱阿鲤最倒霉,让永平帝这么一搞,以后谁还敢娶?”
闺女不愿嫁人,和不能嫁人,这是两个概念,这种被人捅刀子利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顾欢喜问,“确定是永平帝故意泄露出去的?”
许怀义道,“这件事知道的就咱们几个,不是他,还能有谁?”
“看来,他真是忌惮你和小鱼了,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都使出了……”顾欢喜气愤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开了这个头,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算计,帝王的卑劣无耻,是没有底线的。”
许怀义嘲弄道,“他这是觉得翅膀硬了,皇位也坐稳了,大权在握,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便以为自己是盛世明君,就有闲功夫去玩弄权术、操控人心了。
呵,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咋坐上的皇位也忘了,真当是凭本事上位呢?
如今的太平盛世,跟他有多大关系?
他靠运气捡漏来的一切,居然理所当然的以为真是他自己的功劳了?”
眼下的盛世,许怀义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他起码占了一半的功劳,为啥边关安稳,天下太平?
那还不是他去打拼来的吗?
他不光有福将的美名,同时在军中还有悍勇无双、战无不胜的赞誉,尽管他现在并不长兵权,可他的影响力还在,对边关外族的震慑也在,这才暂时相安无事。
至于百姓安居乐业,那也是因为他献出去的高产粮种,光玉米和红薯的普及,就让大雍再无饥荒了。
吃饱喝足,在京城这地界,又能免费读书,还有定期免费义诊,如此好日子,谁还愿意闹事?
这几年,许怀义就是怕惹得永平帝眼红忌惮,所以处处低调,做好事都不留名,可再怎么锦衣夜行,到头来,还是没躲过去。
且还让永平帝给恶心了一回。
明明从他这儿得了好处,却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可真是白眼狼啊!
许怀义这一刻厌恶永平帝简直到了极点,比当初建兴帝要过河拆桥有过而无不及。
毕竟,他跟建兴帝没啥感情,对方出于政治目的要杀他,他并不心寒,可永平帝是不一样的,只凭他帮着养了小鱼三年,还冒着生命危险护着他从边关回到京城,就不该如此对他。
更别说,他还助他快速稳固了朝堂皇权。
顾欢喜打量着他的表情,试探的问,“你该不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许怀义刚才还真动了那个念头,不过也就是一瞬,他摇摇头,“他能无耻的拿咱闺女做筏子,我却不能拿天下百姓当棋子去跟他算账,我再想给他个教训,让他认清现实,也不会伤及百姓的利益和大雍的根基,他做人没有底线,咱得有。”
闻言,顾欢喜暗暗松了口气,她就怕他在气头上,万一动了根永平帝较劲的心思,掰起手腕来,被殃及的池鱼,肯定是百姓首当其冲。
大雍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可经不起折腾。
“那你想咋办?”
“先当作不知。”
顾欢喜意外的愣了下,“你忍得下这口气?”
许怀义很实诚的道,“忍不下,但这会儿大动干戈不合适,事有轻重缓急,得把小鱼入朝观政的事儿给定下来,再说其他,这也算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做帝王的,总想掌控一切,大权独揽,当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却脱离了他的掌控有了别的想法后,无异于也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也只能受着。
毕竟大势所趋、民意不可违嘛。
“过后呢?你不是又要装神弄鬼吧?这种事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不然,准捅娄子……”
“小瞧我了不是?难道我报复他就只能靠玄学?”
“不然呢?”
“嘿,我也是懂阴谋诡计的好不?上辈子那些历史剧难道是白看的?你且等着吧!”
顾欢喜看他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儿,都没好意思泼冷水,看电视学来的一招半式,能有多少杀伤力可想而知了。
她没说扫兴的话,只提醒了句,“悠着点儿,别闹的不可收场了,那毕竟是皇上,是小鱼的亲爹。”
许怀义敷衍的“嗯”了声。
翌日大早朝上,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到场了,整个大殿塞不下,品级低的,就站到了门口去。
许怀义站在武将一列,很是靠前的位置上,低着头,兀自沉思。
刚才孙首辅找他单独聊了几句,也是好奇他拒婚的理由。
他没说战队的问题,因为那是撒谎,而谎言马上就会在早朝上揭开。
他用的理由是闺女还小,将来的变数太大,加上闺女性子跳脱,被他们两口子教育的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理念,压根当不了太子妃。
孙首辅倒是没觉得他敷衍糊弄,只是忧心忡忡。
他知道孙首辅在担心啥,怕他受不了委屈,会跟永平帝君臣离心,甚至反目成仇……
不得不说,孙首辅还是挺高看他的,毕竟君臣有别,君主再不对,做臣子的也得乖乖受着,敢揣测他会反击,就是潜意识的觉得他有跟皇上较劲的实力。
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会如此。
永平帝到了后,大朝会按例先是歌功颂德一番,一月一次,朝臣太多,通常也议不了正经事,真有事儿都是放在小朝会上商讨。
可谁想,平素走过场一样的大朝会上,会冷不丁的摊上大事了。
不出许怀义所料,先站出来说话的人是礼部侍郎吴维忠,这人在之前并没表现出来任何政治倾向,属于埋头苦干的类型,他忽然跟永平帝奏请,让太子入朝观政,如何不叫人震惊?
吴维忠显然准备齐全,一番奏请的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说完后,整个大殿陷入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