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亮?这是季高兄的号么?”在曾国藩的招呼下坐下,和珅偷偷地向曾国藩问道。
“非也!非也!”曾国藩摇头笑道:“君实有所不知,这左季高狂妄自大,自负非凡,他曾说古有诸葛亮,今有左季高,所以自称‘今亮’!你说,他这人狂不狂?傲不傲?”
和珅听了晒然一笑,能把自己比喻当今诸葛亮,并大言不惭挂在嘴边的人,的确是个狂子,看来这个左宗棠确认如曾国藩所说的狂傲无比,光就是刚才初见自己的那番话,就能看出此人的性格。
那些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又瞧不起天下人的学子,和珅以前是见得多了,所以听后也没在意,反而微微一笑,只点了点头。
可奇怪的是,聊了几句后,和珅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左宗棠如此狂妄,但却注意到不论是曾国藩还是彭玉鳞,或是沈葆桢,他们三个却都对左宗棠异常看中,尤其是沈葆桢,与左宗棠说话的那种口气和态度,恭敬地简直对同师长。
“难道这狂生真的有才?”和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不由得注意起这个相貌平凡的家伙来。并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故意谈天说地,出言试探起左宗棠的底子。
没料到,这一试之下,和珅大吃一惊。这个左宗棠不但真的有才,而且其才还不小。虽说在诗词歌赋等方面,左宗棠只能说是中上之才,但对于在“经世致用”的学问上,丝毫不亚于和珅。而且,左宗棠还有个和珅无法比拟的本事,就是他在军事上的才华横溢,所学非凡,是个既能在朝为相,又能带兵出将的难得奇才!
“怪不得他能自称今亮,此人的确了不起啊!”和珅虽然在军事上有所欠缺,但眼光何其老道?识人的本事在当今,他如果自认第二的话,可以说没有人能敢称第一。
“季高兄,你果然是大才!今亮之称名不虚传!刚才小弟出言莽撞,还请多多见谅。”发现如此人才,和珅顿时起了结交的心思,主动站起来向左宗棠赔罪。
左宗棠聪明绝顶,刚才和珅试探自己的那些话他会听不出来是什么用意?对于比自己年轻的和珅,左宗棠虽然早就从别人处听过他的名字,但心高气傲的他总觉得只不过是个稍有才华的年轻人而已,从开始就抱着一副想和他比较的心理。所以回答话题的时候,他虽然侃侃而谈,却不忘在言语中夹带着讽刺的意味,目的就是想打压一下和珅的风头。
说起来,这是左宗棠的性格造成的,有惊天纬地之才的左宗棠,仕途却坎坷非常。他少负大志,生性颖悟,早在十四年前就以第一的成绩在家乡中举,但之后,却京试屡次不中,一连三次全都名落孙山。这个打击,让心高气傲的左宗棠愤愤不平,被视为人生的奇耻大辱,所以,这打击让他养成了这种孤僻的性格,除了几个老朋友或佩服的长者外,对一般人根本就看不上眼,这才会故意与和珅顶牛,目的就是想杀一杀面前这个被众人交口称赞年轻人的威风。
没想到,在针锋相对的同时,左宗棠同样发现了和珅的不寻常。虽然他那些问题都难不倒左宗棠,但是这些问题涉及历史、地理、军事、经济、水利、军事等多处内容,如果不是一般人的话,根本就提不出来,所以到后来,左宗棠也暗暗对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和珅留起了意。特别是到后面,和珅所提的一些方面更涉及到当今天下形势,要不是左宗棠博学多才,差一点儿就被问倒了。可结果,这非但没有让左宗棠着恼,反而让他对和珅另眼相看,神情中有了点惺惺相惜意思。
“惭愧!惭愧!君实老弟才识不亚与我,刚才是宗棠先发而为,怨不得君实如此,说到见谅,还请君实老弟多多包涵……。”
和珅这么大度地主动向左宗棠道歉,这是谁都没想到的。这一下,倒让左宗棠不好意思起来,老脸一红,连忙也站了起来。
“季高兄不必过谦,季高兄才学非凡,乃绝世奇才,以后如有机会,小弟想多多请教季高兄,还望季高兄成全!”和珅非但没有就势下坡,反而更谦虚起来,带着真挚的表情,以后辈之礼向他一鞠。这下,大大满足了左宗棠的虚荣心,让他对和珅好感非常。
“哈哈!左季高,你这下可长脸了!要知道我认识君实这么些年,他还从没有这么看重一个人呢。”曾国藩笑着在一旁取笑着左宗棠。
“哈哈哈!那为兄还真是三生有幸啊!今日多亏了涤生,才能得识如此俊杰,也不枉我来京城啊!”左宗棠毕竟是左宗棠,没理会曾国藩的取笑,反而携手与和珅洒脱地一笑,并肩而坐。
“君实兄,你刚才夸季高兄为‘绝世奇才’,倒让我想起了林公对季高兄的评价。”曾国藩见和珅坐下后,笑着说道。
“林公?林公怎么说?”和珅好奇地问道。
“哈哈,还是让幼丹告诉你吧。”曾国藩指着沈葆桢笑道。
沈葆桢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君实兄或许还不知晓,季高兄在西地与岳丈一见如故,并被岳丈夸为‘非凡之才’、‘绝世之才’,此次来京,也是受岳丈之托,特意指导小弟参加科举的。”
“有这等事?”和珅愣了愣,转念间大笑起来。
“季高兄果然不凡!能得林公如此看重,实乃大幸啊!”
“惭愧、惭愧!”左宗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神情中却掩饰不住一抹得意。他正了正色,说道:“得蒙林公看重,有幸长谈几宿,实是宗棠的福份。君实之才,我在林公处就已听闻,今日一见,也是名不虚传啊!”
“我瞧你们两个也真够有意思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样,现在却一吹一捧?当真有趣!” 彭玉鳞一直笑盈盈地在一旁坐着,这时忍不住插嘴取笑了一句。
“哈哈哈!”所有人听了这句话全笑了起来,屋里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逢知己,当然也少不了酒。在坐的全是当今大才,尤其是和珅、曾国藩、左宗棠三人,胸中各有所长,几杯热酒下肚,不由得就着当今天下的看法,聊了起来。
“季高兄,此次雪琴、幼丹兄来京赶考,你何必也不再试一次?”聊了这么久,和珅已经从沈葆桢等人处得知了左宗棠在仕途上的不幸,感叹大才无用之处,免不了蹉跎几声,借着酒性,他好意相劝道。
“是啊!君实所言极是,就算科举不成,有为兄在京,你还怕找不到一展所长的地方吗?”曾国藩在一旁也点头劝道。
“谢了!”左宗棠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重重往桌上一放,长笑而道:“宗棠虽年少就叩其学并有所得,却无缘于庙堂之上,然自负尚还可卓能自立,大不了以后长为农夫没世罢了!两位的好意,宗棠心领了,将来如有出仕之意,必然会有所相求,如今嘛……哈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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