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陈群怎么可能还看不明白,荀彧那三道烽火是什么意思。
荀彧摆的可不止是鸿门宴,更是一招“请君入瓮”之计。
那三道烽火,必是与关羽约定攻城的信号。
烽火一起,城外七万楚军,必顷刻间大举攻城。
原本曹纯准备充分,就算关羽夜袭也无所畏惧。
可要知城中一半兵马,皆为士家私兵,只听从他们的士族武将的号令,曹纯是调不动的。
而这些士族出身的武将,现下却恰恰皆被荀彧扣留在了这里。
楚军攻城,半数私兵群龙无首,又不听曹纯号令,必军心大乱。
如此一来,焉能抵挡得住楚军狂攻?
“好你个荀彧,你当真是阴险狡诈之极,你,你——”
陈群惊怒若狂,指着荀彧的鼻子大骂。
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无不急到如热锅上的蚂蚁,跟着对荀彧大骂。
荀彧却神色平静,心中不起波澜,只端坐上位,静静的闲品美酒。
…
许都城南。
一座座神雷炮已矗立许久。
七万楚军将士也在饱餐过后,精神饱满,于营中肃立了半个多时辰。
约定时辰已近,还不见城中有动静。
“伯温,你说这荀文若,手中无兵无权,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助我们破城?”
关羽按捺不住心中猜测,回头瞥向萧和。
萧和思虑片刻,却是淡淡一笑:
“如果是我的话,必会摆一场鸿门宴,将那些士家子弟出身的魏将,统统都召集到他府里来。”
“这般一来,不消千军万马,只凭几十个家仆,就能轻轻松松将这些人控制。”
“所谓擒贼先擒王,控制了这些士族武将,就等于控制了他们所统的半数私兵。”
“没有这些人,曹纯可调动不了这些私兵,我军若此时攻城,城中魏军等于少了一半。”
“就算曹纯他再准备充分,又焉能挡得住大将军的攻势?”
关羽恍然明眸,点头赞道:
“若果真如此,那这个荀文若,当真是智计了得。”
萧和一笑,反问道:
“大将军莫非忘了,这位荀令君,当初可是曹操的谋主?”
“若无此人,当初吕布早袭取兖州功成,曹操恐怕也已身死名灭,又何来今日之势?”
关羽一怔,旋即才想起荀彧过后。
捋髯一笑后,关羽却慨叹道:
“大王曾说过,这荀彧确实乃王佐之才,无此人便无曹操一统北方的盛势。”
“可惜啊,这天下间的王佐之士,智谋再深不可测,皆也逃不过伯温你这双眼睛。”
老丈人的赞溢之词,萧和也只得一笑置之。
“大将军,萧太…太尉,火…烽火!”
身边邓艾突然指向城内,激动的大叫道。
翁婿二人不约而同抬头一看,只见许都城东南角,三道烽火已冲天而起。
荀彧的信号到了。
萧和抬手遥指,淡淡一笑:
“大将军,不管和猜的对也不对,也不必管荀彧是用了什么手段,既是这烽火已起,咱们只管攻城便是。”
关羽豪意狂燃,青龙刀抄起,向敌城一指:
“传吾之命,全军出营,直扑城下。”
“先以神雷炮轰城,尔后一鼓作气踏破许都!”
大营之内,号角声敲响。
营门大开,一座座的神雷炮,在骡马的拖曳下,如庞然巨兽般,浩浩荡荡向许都南门推进而上。
数以万计的楚军将士,皆如洪流般开出大营,向着许都逼近。
城头上。
值守的魏军士卒立时惊觉,鸣锣声警之声,一时间大作。
一骑飞奔入城,去向曹纯告警。
某府堂内。
此时的曹纯,同样也在与董昭对饮。
“公仁,听闻那荀文若也给你发了邀帖,你为何没去他府上赴宴?”
曹纯口中呷着酒,闲聊般问道。
董昭一笑,轻叹道:
“荀公邀我,只是跟我客气而已,去的多是他们颍川人,我一个定陶人何必去凑热闹。”
曹纯若有所悟,却又疑道:
“当年大王进位为公时,这荀文若可是激烈反对过,甚至还辞官而去。”
“现下许都有危之际,他却忽然站出来,要召集颍川人共商守城大计,你说他是发自肺腑的吗?”
董昭捋着细髯,却是玩味一笑:
“若荀文若当真反对大王建国封公,就该留在朝廷上反对到底,可他却选择了辞官归乡,这何尝不是一种默认,一种屈服?”
曹纯眼眸一亮,若有所悟。
董昭呷一口酒,接着说道:
“荀文若有心扶汉,可他终究乃是荀氏一族,不能不顾全荀氏前途命运。”
“大王对士家豪姓的恩宠,刘备对士家豪姓的打压,此乃世人皆知之事,以荀文若的格局见识,又岂会看不出来?”
“那么他为保荀氏的前途命运,当此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借助自己旧日名望,来号召鼓舞颍川人之军心士气,亦是在情理之中呀。”
听得董昭洋洋洒洒的剖析,曹纯恍然省悟,眼中疑色也烟销云散。
曹纯嘴角遂微微上扬,冷笑道:
“公仁呀,若论洞察人心之能,天下无人能出你之右也。”
“听你这么一说,吾算是看明白了,这荀文若的所谓扶汉,也只是停留在嘴上而已。”
“说到底,他也不过一是沽名——”
讽刺的话音未落,亲卫急匆匆闯入。
“启禀车骑将军,城头值守来报,城外楚军突然大举集结,有夜袭攻城迹象!”
曹纯脸色一变,猛的看向了董昭。
董昭虽眉头微皱,神色却依旧淡定,不以为然道:
“大耳贼围城多日,终于耐不住寂寞,准备攻城了。”
“车骑将军,吾料其必是打造好了所谓神雷炮,今晚夜袭必会强轰我城墙。”
“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木栅,此战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曹纯旋即冷静下来,一跃而起,傲然道:
“传吾将令,各部即刻登城,随吾死战拒敌。”
“此战,吾要让关羽那厮,尝一尝折戟城下的滋味,吾要狠狠挫一挫楚军的骄狂之气!”
曹纯当即披甲执剑,直奔南门。
同时又派人急往荀府,将那些赴宴的士族武将,统统都召回统军迎战。
须臾。
曹纯与董昭赶至城头时,城外楚军列阵已毕,数十门神雷炮,也已推进至射程之内。
直属于魏廷的一万兵马,皆已依令就此,被赶上了四面城墙布防。
剩下那一万士族私兵,却还逗留于营盘之中,无人登城备战。
没办法,私兵就是私兵,莫说你是曹纯,哪怕你是曹操在此,人家也不听你号令。
你想要调动这些私兵,就只能通过士族武将来调动。
可问题却是,现下大部分的士族武将,皆还在荀彧府中,还来不及赶过来。
如此一来,那些私兵们虽收到了曹纯将令,却仍旧按兵不动,只坐等自家主将前来。
曹纯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再次去荀府催促。
为时已晚。
城外数十门神雷炮,已装填完毕。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神雷炮骤然发动。
“呜呜呜——”
数十枚牛头大小的石弹,挟裹着毁天灭地般的轰鸣巨响,如陨落的群星般飞向了许都城。
曹纯眼珠霎时间瞪大,如若见鬼一般。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
那神雷车的射程,竟是远超霹雳车。
所发石弹之重,也远胜于霹雳车!
数十枚巨石,就这么挟着天崩巨响,铺天盖地呼啸而至。
“避弹,避弹~~”
曹纯猛然惊醒,一面大叫一面往城垛一缩。
“轰轰轰!”
天崩地裂的巨响,骤然如惊雷炸起。
地动山摇,狂尘冲天…
十余枚石弹命中城墙,城楼直接被砸穿,城垛如纸糊般被砸碎,厚厚的城墙被砸龟裂,大片大片的城墙塌落…
那些躲在城垛下,躲在盾牌后的魏卒,如把头埋在沙中的驼鸟一般,连人带盾被轰为粉碎…
轰鸣声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而起。
一轮轰鸣过后,天崩巨响终于沉寂。
曹纯松了一口气,颤巍巍抬起头来,四下张望。
倒吸一口凉气。
南门城墙,已是满目疮痍。
城楼被轰塌了半边,长达百步的城墙遭到了重创,处处开裂,城墙塌陷处不计其数!
“这…这就是神雷炮的威力?”
曹纯声音颤栗,惊骇的目光转向了董昭。
董昭咽了口唾沫,故作从容道:
“车骑将军莫慌,这也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速速传令将士们,叫民夫们准备担土抬石准备填补缺口,叫将士们备好木栅,准备阻击楚军!”
曹纯定了定神,忙是嘶哑大叫传令。
号令刚刚下达,噩梦再次降临。
第二轮,第三轮的神雷炮轰击,紧接着开始。
有了第一轮轰击的方位校准,楚军调整了射角,随后的轰击准度大增。
“轰轰轰!”
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不绝于耳,盖过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
魏军士卒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被巨响声盖过,只能紧闭双眼,祈祷着自己不要成为倒霉的那一个。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半个时辰内,楚军放出了千余枚石弹。
“轰隆隆~~”
“轰隆隆~~”
崩塌声响起。
许都城墙经不住如此威力恐惧的轰击,终于有三段城震墙倒塌。
三处缺口,赫然显现。
关羽半开半阖的眼睛,蓦的一睁,青龙刀一扬:
“神雷炮停止轰击!”
“全军压上,直扑城墙缺口,给吾一鼓作气杀入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