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顺利把幼年乔峰收到了自己手下,但事出突然,他的腿也还伤着,天羽便没有要求他立刻跟自己走,而是让他先安心在家养伤,待伤好了,再去太室山寻她。
“我暂时住在郭家。”她说,“你在少室山长大,应当知道郭家怎么走。”
乔峰高高兴兴地应了。
“我知道。”他说,“您放心吧。”
也不知他是皮糙肉厚,还是天赋异禀,七日后,他就背着一个小包袱,独自一人,爬上了郭家所在的太室山峻极峰。
郭家位于峻极峰峰腰,离山脚少说也有二十多丈,沿山路盘旋而上,便是一个成年人,也要走个小半日。
他却轻轻松松,在天羽完成晨练时,抵达了郭家。
郭家仆从来报,说外头有人寻她时,她差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去到外面,看见精神奕奕的乔峰,她更是陷入沉默。
乔峰见她出来,十分高兴,当即上前给她行了礼。
天羽摆了摆手,让他不必这么客气,问:“你的腿好了?”
他点头称是,又说:“多亏了郭公子赠药。”
天羽心想郭嵩阳那药确实不错,但若换个人,怕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只能说天选之子就是天选之子,不服不行。
“那走罢。”她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引着他进了郭家。
郭嵩阳给她安排的住处很宽敞,只她一人起居时,甚至有些冷清。
乔峰住进来后好了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年纪虽小,话却不多,行事也颇稳重。
很有些“未来大佬”的风范。
正好天羽也在这七日里,将整个嵩山都逛了一遍,干脆不再出门游玩,转而帮他打起了武学基础。
他不仅天赋卓绝,极宜习武,还很能吃苦。
天羽一开始还会跟他解释,让他做这个是为了锻炼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后来连解释都免了。
因为不论她叫他做什么,他都能咬着牙做到最好。
而且他的体力和耐力也远超同龄人。
饶是天羽本来就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在指点他打基础的过程里,被他惊了又惊。
惊讶的同时,她也犯了难。
他这个年纪,除了要打外功基础,内功方面的修习,也该开始了。
她手里有两套内功,一套是东家当年教她刀法时,顺手交给她的,另一套,就是从无崖子那里得来的北冥神功。
东家那套内功说实话不差,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子,配上他教她的刀法,也算相得益彰。
但显然不及北冥神功那般逆天。
她有心教乔峰北冥神功,但想到自己只是跟无崖子做了个交易,并没有真拜入逍遥派,又觉得私下里将这门逆天的神功教给别人,有些不合适。
可若是不教他北冥神功,教另一套内功,她又难免为他可惜。
如此纠结了几日后,她干脆决定暂时先不教了。
等她把人带回关东,让无崖子亲自瞧一瞧这天选之子的根骨,她就不信那一心想着找丁春秋报仇的老头能不动心。
正巧此时已近中秋,神刀大会也结束了三个多月。
她觉得是时候跟郭嵩阳辞行了,便在中秋这日,给乔峰放了个假,让他回少室山跟父母团聚。
乔峰很感动:“多谢姑娘体谅,我明日便回来。”
“不,你在家多待两日吧。”她摇头,“两日后,我就要离开嵩阳了,到时你与我一起。”
乔峰闻言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
他确实有一股超乎年龄的成熟。
“好,那我便两日后再来与太室山与姑娘会合。”他说。
……
中秋夜郭家设宴,她作为郭嵩阳的客人,也受邀前往。
宴上其乐融融,她不忍拂郭家一众长辈的意,难得饮了两杯。
散宴后,郭嵩阳邀她去峻极峰顶赏月,说这个时辰明月西斜,自峻极峰举目而望,恰好能看到它悬于少室山明月峰上,是极难得的景象。
她想着正好要与他说回关东的事,便应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行,沿山间曲径缓步向上登去。
天羽饮了几杯酒,虽不至醉,却也较平时放松不少。
月色如银,照在她素日里清淡的眉目间,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郭嵩阳走在她身侧,时不时偏头瞧她一眼,见她步履自若,神情清明,心知她定是没醉,但行到陡峭处,还是下意识伸手拦护。
“小心。”他说。
“郭兄还真是体贴。”天羽打趣他,“都带我上山这么多回了,依然不忘提醒。”
不算过分的玩笑话。
他却听得酒意上涌,面颊都烫了起来。
“夜路难行。”他听到自己略显飘忽的声音,强装镇定,“小心一些,总错不了。”
这话不假。
天羽于是称是。
对话间,两人已登上峻极峰顶。
抬眼一眺,天上的玉轮,正如他所言一般,悬在西边的明月峰上。
明月灼灼,群山沉沉。
秀丽的山尖抵着月缘,乍一看,倒像是有谁在那座秀美的山峰上镶了一颗巨大的明珠。
天羽暗叹果真美极。
待驻足欣赏够了,才侧首准备开口。
只是想好的告辞之语还没说出口,便听他忽然道:“其实……我是有话想与你说,才特地邀你上山的。”
天羽:“?”
“巧了。”她笑起来,“我也正好有话要与你说。”
他原本没在看她,一直在看空中的月亮。
可听到她这么说,又瞬间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罢。”
竟是异口同声。
天羽顿时失笑,也不跟他继续谦让,直接道:“那就我先说吧。”
他点点头,很轻地应了一声。
“我是想向你辞行。”她开门见山,“此番入关,蒙你精心招待,我玩得可谓十分畅快,但离家日久,终究不合适。”
“我已经决定,两日后,便启程回关东去。”
郭嵩阳闻言,几乎愣在原地。
好一会儿后,才攥着手心,缓过神来,微颤着声音道:“你要走了?”
“是啊。”她颔首,“总不能一辈子在你家做客,白吃白喝。”
后半句是她经常会说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玩笑话,可他听在耳里,却是不由自主地当了真。
“我不介意你住一辈子。”他看着她,再认真不过地说道。
天羽:“……”
等等,这发言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她心头一跳,试图忽略过去,便假装没会到意,笑着道:“行啊,那我日后若是再来嵩阳,可决计不去住客栈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道:“对了,你方才说,你也有话要与我说?”
郭嵩阳望着她,试图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些什么,可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哪怕一丝的不自然。
顿觉心头微涩。
“是。”他压住失落,轻声说道,“我原想请你为我新悟的招式掌眼。”
天羽松了一口气,当即表示没问题,他若不介意,此刻就可以找她试剑。
郭嵩阳垂下眼,声音渺渺,如在云间。
他说:“那招式如今只有一个雏形,尚未完善。”
天羽一怔。
他继续道:“我之前想的是,等我彻底敲定了那一招,再请你一试。”
“但你既已决定两日后启程回关东,那试剑一事,便算了罢。”
他说到最后,还朝她笑了笑。
仿佛很潇洒。
但天羽一眼看出来,他没说实话。
再仔细一想,其实先前他说想请她掌眼时,神态便不大正常了,恐怕他原本想说的话,根本不是这句。
思及此处,先前被她强行忽略过去的念头,又骤然浮上心头。
她呼吸一顿,心道此人该不会本来是想跟她告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