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消散,程星的意识如一缕游丝,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中。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看到程夫人那双充满厌恶的眼睛,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剜在她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恨不得立刻将她扫地出门。
她记得,那时自己小心翼翼地捧着亲手绣好的荷包,想要送给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却被她一把打落在地,绣线散落,如她破碎的心。
那荷包上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是她花了整整三个月才绣成的。
她又想起自己被祈家认回的那天,程夫人虽然摆出了一副慈爱的面孔,眼中却始终带着一丝不耐烦。
程星记得,她被带回祈家的那一天,家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而程夫人却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而那之后,程夫人对待自己也仿佛对待仇人一般。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让她如此厌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那些伺候自己的婢女,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消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的预兆。
她曾多次追问程夫人,却只得到冷冷的回答,“她们有了更好的去处,你无需多问。”那些曾经亲切地喊着自己“小姐”的婢女,如今都去了哪里?
她们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个寒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程月那哭泣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这次却让她感到一丝异样。
她来拜祭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和定北侯的种种,以及她心中的苦楚。
程星不明白,程月明明抢走了自己的一切,为何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她那些眼泪,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寒意,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临死前,定北侯那双冷漠的眼睛,如万年寒冰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他为何要对自己下此狠手?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揭穿了程月的“真面目”?
可自己明明才是受害者,他为何要如此偏袒程月?
“莫非……”她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随即被她否定,“不可能,定北侯怎么会是……”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醒了吗?”
黑暗散去,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程星艰难地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低矮的房梁,上面布满了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酸痛,仿佛被碾过一般。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破旧棉絮,一股寒意从背后传来。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大通铺,几张破旧的木板床紧挨着,上面躺着衣衫褴褛的孩童,有的还在睡梦中发出细微的鼾声,有的则睁着乌黑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房顶。
程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并非身处华丽的闺房,而是躺在一个破旧不堪的房间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袖口和衣角都磨得起了毛边。
“这是……哪里?”她心中一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脑海中的记忆再次翻涌。
前世的自己,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般苦楚?
想起那些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再看看这破败的陋室,她忍不住自嘲一笑,“程星啊程星,你真是活该,前世不修德行,今生便要受这般惩罚!”
她挣扎着坐起身,双手撑着床板,却感觉到一股凉意。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粗糙无比,指尖甚至布满了冻疮,与前世的柔荑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她皱紧眉头,心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程星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踉跄地走到床边。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她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铜镜。
镜面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隐约看到自己苍白的面容。
镜中的女子,眉宇间带着一丝稚气,面容清秀,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和茫然。
这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难道自己真的重生了?
她记得,前世自己死后,被草草葬在乱坟岗,若不是阿晴和阿雯找到自己的坟,恐怕自己早就被野狗啃食干净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如果真的重生了,能再见到阿晴和阿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今是哪一年?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想到这些,程星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她慢慢将铜镜放回枕下,起身走到唯一的炭盆旁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