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计之后,说干就干。
任元便领着三人下山,轻车熟路地潜入了墓园。
他指了指一条草木掩映的小径,小声道:“躲起来,四个巡逻军士马上就到,埋伏他们一手。”
“没地儿藏啊?”阿瑶小声道。
便见柳中君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棵大柳树。
三人赶紧窜上了树梢,保险起见,还都贴上了障眼符。
果然,过不多久,便听到革靴踏地、金铁摩擦声,四名梁军军士巡逻而至。
走到大柳树前时,带队的伍长皱眉道:“这里有棵柳树吗?”
“有吧。”军士们随口应声。
“哦。”伍长便以为自己记错了,点点头,继续前进。
“不对吧,”走出一段距离,那伍长忽又一拍脑袋道:“我记得墓园里不种柳树……”
这次却没人应声。
“你们?”伍长奇怪回头,却只见一个陌生青年朝自己呲牙一笑,一张定身符贴了上来!
不一会儿,任元四个便头戴铁胄,身穿扎甲,挎着环首刀,昂首阔步继续巡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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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县尉残酷地催逼下,一千多男丁一刻不停地施工。再加上一点神通辅助,子夜时分终于挖通了流沙层,搭建起一道十丈长的倾斜版筑通道。
流沙层下,是一个穹顶式地穴。借着军士们手中的火把,能看到地穴中央有一座方形的平台,平台上摆着一具大石棺。
谢县尉一挥手,便有军士驱赶着几个百姓上前查看,结果刚走上那平台,还没触到棺材板,就有无数阴魂从地下蜂拥而出,把他们拉倒在地,疯狂地撕咬啃噬他们的三魂七魄!
在那些没有神通的军民看来,那几个百姓无缘无故便倒在了台上,一阵惨叫翻腾后,皆死于非命。
但这种莫名其状的恐怖更吓人……
“这是什么情况?”谢县尉请教道。
“这是聚煞锁魂阵。”董当门自然不会被难住。“修完帝王陵墓之后,按惯例会将所有工匠处死,陪葬以守秘密。后来也不知哪位缺德天才,居然想到了这个物尽其用的法子——把他们变成了守护陵墓的一道屏障。”
“这方台是一个拘束阵法,把那些冤死工匠的魂魄凝聚起来,使其无法解脱,自然怨气冲天,化为冤魂厉鬼。”
说着他指了指台上那几具死尸道:“任何登上方台的人,都会遭到这些怨魂的攻击。”
“那该如何应对?”谢县尉问道。
“请若干道士或者高僧,来此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即可超度这些冤魂。”董当门道。
“七天都等不了!”谢县尉无语道:“有没有现在就能破阵的法子?”
“唉,有是有,但有伤天和。”董当门叹息一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心说你个盗墓贼还怕伤天和?
便听他接着道:“可用生替之法,活祭一百零八人,让怨魂消散,其阵自破。”
“早说啊。”谢县尉闻言松了口气,这法子对一般的盗墓贼很难,但对他们却易如反掌。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活祭品,马上一摆手,命人押送一批老百姓下来。
任元四人已经混进了墓穴,打着火把立在最外围,亲眼目睹了军士驱赶百姓入阵活祭,看着那惨绝人寰的场面,听着那催人心肺的哭嚎求救声,天良子怒不可遏,当场就要暴起。
幸好任元早有防备,直接一张定身符拍在他背上。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祭台上……
然后任元低声在他耳边道:“在梦里,我们一次次现身想要阻止血祭,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被谢癸斩于刀下……”
柳中君也轻声道:“不可鲁莽,按计划行事。”
阿瑶却心疼地看着任元。
他们三个初见此等场面,就已经如此煎熬。他却为了拯救大家,已经被迫目睹了无数遍,这种可怕的场面……
心里到底积蓄了多少怒火和痛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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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活祭完成,方台上的阵法便崩溃如土,无数魂灵尖啸着消失在墓室的穹顶处……
军士们提心吊胆地登上方台,这次果然安然无恙了。
他们这才一起奋力推开了石制的棺材盖,便见里头躺了一具前朝侯爵装束的无头尸首,身周还堆满了金银珠宝。
“这是那人?”谢县尉审视道:“至少看上去像是。听说他的头,还在建康镇着呢。”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魌先生怪笑着上前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的。”
于是他将那只好手,附于尸首之上,与其残魄对话。过一会儿站直身体道:“他说自己不是萧宝卷。”
“正常,这是用来骗人的疑棺。”董当门毫不意外地抓一把里面的珠宝道:“一般人还真能给唬过去。”
“那真的在哪?”谢县尉问道。
“让一让。”董当门把珠宝往怀里一揣,然后挽起袖子,露出右臂的人形纹身,爆喝一声道:“有请搬山老爷!”
众人便见金光一闪,一个丈二高的巨灵神汉现出身形,双手按在石棺上,两腿稳稳蹬地,运起千钧神力,将那沉重的石棺缓缓推开!
“拜谢搬山老爷!”董当门抱拳大喝一声,那巨灵神汉便又变成纹身,回到了他的胳膊上。
那石棺被移开后,真正的地宫入口终于显露出来。
一阵强烈的阴寒之气喷薄而出,别说老百姓了,就是身强力壮的军士,都感觉寒冷彻骨,头脑昏沉,像是害了风寒一般。
“倒斗一盏灯,灯灭不倒斗。”董当门说着又点着了一盏油灯,灯光如豆,在阴风中挣扎跳动。
还好,灯光最后还是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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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之后,前头又是一段漆黑幽深的墓道。
谢县尉直觉有危险,便又故技重施,驱赶几个百姓先行探路。
几个百姓扶着墙壁,哆哆嗦嗦没走多远,两侧墙壁上忽然猛地伸出几只漆黑的手来,把人悉数拉进了墙里!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谢县尉看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外头那是石像生,里头这是尸像生,又叫‘忠臣骨’。”魌先生不愧尸体专家,替董当门解答道:
“预先在墙上凿出一个个人形凹槽,然后将那东昏侯生前的忠臣,文右武左,挨个儿嵌进去,封在里头,化为活尸继续上朝。”
说着他讥讽一笑道:“你们那位佛爷皇帝还挺狠毒呢。”
“不是今上。”董当门却摇头道:“很明显,这是前朝末代皇帝萧宝融所为。所谓‘有臣方有君’,有了这些尸臣的朝拜,里头的东昏侯就能化作尸王了。”
说着他叹息一声道:“也许,萧宝融是想着,有朝一日他大哥能复生报仇吧。”
“绝对不能把他放出去,不然我们都要死定了!”谢县尉听得毛骨悚然。
“还用你说?”魌先生便掏出个铃铛,摇晃着念咒,想要收服这些宝贵的‘忠臣骨’。
结果却徒劳无功。
“你别做梦了,忠臣不事二主。对这种前朝余孽只有一个字,杀!”谢县尉冷笑一声,亮出斩妖刀,几道血光劈出去,却只溅起串串火花,根本伤不到那些手臂。
“忠臣有铮铮铁骨,你奈何不了的。”董当门笑笑。“还是看我的吧。”
说罢,他亮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御刀,喊一声:“奉永元皇帝旨意,命尔等伸出双手!”
那些尸臣便乖乖将手臂伸出了墙面。
“你持此刀去砍他们的手,保准一砍一个准。”董当门把那柄御刀递给了谢县尉。
谢县尉持刀过去,果然毫不费力地砍掉了所有的手臂……在这把东昏侯的御刀面前,这些死忠之臣居然不做任何防御。
“唉,可悲的愚忠啊……”谢县尉感叹一声。
说罢,他出了墓道,进去真正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