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翠轩出来的时候,洛似锦拢了拢肩头的大氅,瞧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眸色趋冷,“人,不能既要还要,什么都要。”
“爷,回府吗?”祁烈问。
洛似锦敛眸,“雪天路滑慢慢走,不着急,走太快会错过。”
闻言,祁烈敛眸不语。
出宫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些人进出自如,而有些人……穷极一生却只能死在宫里,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盛开在雪地里的梅花,艳烈如火,却也只能困锁囚笼。
未央宫。
陈淑仪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只是面色依旧惨白得厉害,走两步喘一口,但好歹是立起来了,在外人看来,皇后娘娘的身子业已好转。
但事实如何,唯有陈淑仪自己心里清楚……
“姐姐何必如此心急?”陈淑容叹口气,小心翼翼的搀着她,“自个的身子要紧。”
陈淑仪沉着脸,“如果我不能在西山赏梅之前,让人瞧见我好转,怕是要叫人钻了空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家,我都不能继续躺着。”
语罢,她竟是披着大氅站在了寝殿门前。
这下所有人都知晓,皇后娘娘的身子已经好转,想来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不瞬就能传遍整个后宫,乃至于前朝。
关上殿门的那一刻,陈淑仪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有陈淑容死死搀着她,忙不迭吩咐底下人,“快,关上门窗,让炉子更暖和一些”
寝殿内的小宫女一时慌了神,转身去开暖炉的盖子,却不慎摔在地上,连带着炉子都险些被打翻,所幸边上的宫女眼疾手快,当即挡了一挡,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一瞬间,寝殿内噤若寒蝉。
所有人扑通扑通的跪地,一个两个吓得瑟瑟发抖。
尤其是摔在地上的小宫女,此番已经面无人色,几乎是匍匐至陈淑仪脚下,“奴婢该死,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姐姐?”陈淑容忙将长姐扶坐在软榻上,“没事就好。”
陈淑仪本就因为身子不适而心生怨气,待喝了一口参汤之后,才缓过劲来看向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压着嗓音低笑,“既知该死,那本宫就成全你。”
音落瞬间,万籁俱寂。
“还愣着作甚?”陈淑仪音色陡沉,“把她拉出去,杖!毙!”
小宫女登时哭出声来,“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娘娘饶命啊……”
门口的小太监死死握紧了袖中拳头,将腰肢弯得更甚。
宫规森严,谁能奈何?
哭声歇,蝼蚁死。
“长姐息怒。”陈淑容宽慰,摆手让底下人全都退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寝殿内空了下来,陈淑仪握住她的手,“小妹,你跟姐姐说句实话,永安王府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长姐不信我?”陈淑容面色瞬白,徐徐跪地,“旁人不知我的性子,长姐还不清楚吗?幼时被蛇咬了,我吓得半年都不敢出门……我、我哪儿敢?”
陈淑仪示意她起来,“我就是这么一问,自家姐妹哪有不信的道理?怕就怕你擅作主张,到时候惹出祸来,没人给你担着。”
“长姐放心,没有你的吩咐,容儿绝不会自作主张。”陈淑容起身,温温柔柔的坐在软榻边上,“容儿现在只想好好照顾长姐,没有其他念头,长姐一定要好起来。”
陈淑仪苦笑不答。
好起来?
难了。
外头的雪,依旧下着。
洛似锦回来的时候,魏逢春正抱着汤婆子站在檐下。
墨色的大氅,衬得他肤白如玉,与周遭雪景融为一处,竟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雪白,还是他更白,又或者……斯人犹胜雪三分。
洛似锦缓步走到台阶下,抬头望着小脸微白的她,“天冷。”
她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