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蹙眉,“她是你的亲祖母,你要如何报仇?杀了她还是怎么?二哥,你别任性。”
沈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沈栗的洒脱,让他格外痛苦。
沈灿眼圈儿一酸,“小栗子。”
沈栗笑道,“二哥既然将我送到了,便快些回去罢,顺便跟娘亲说一声,别叫她担心我。”
沈灿没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转身上去将沈栗的行李都抱下来,然后一个人埋头走在最前头。
一路上冬宁的眼泪就没停过,“姑娘,以后咱们真的要住在这里了吗?”
沈栗握住冬宁冰冷的小手,“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么?”
“这里太——”冬宁找不到形容词,低声道,“太黑了。”
沈栗含笑,揪了一下她肉乎乎的脸蛋儿,“一会儿点起蜡烛,不就亮了么。”
冬宁叹口气,没想到她一个作丫鬟的,还要姑娘亲自来安慰她哄她。
她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来,拉着姑娘小心翼翼的走在那条泥泞的小路上。
沈栗几次三番差点儿滑倒,裙摆几乎被泥水湿完了。
冬宁不知所措的瞧着她,她竟然还欢快的笑出声来,索性也不再小心翼翼,大大方方的将绣鞋踩进泥泞里。
冬宁一愣,看清自家姑娘眼底轻快的欢愉,也不禁弯起了眉眼。
到了小院儿里,李叔与陈婶儿也被惊醒了过来,举着灯笼往院子里一瞧。
“这么晚,二公子怎的过来了?这位姑娘是?”
沈灿默不作声的将那满是灰尘的正屋房门推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红着脸喘气的沈栗,别开脸,将李叔与陈婶儿叫到面前来。
房子不大,但有专门的卧房,中间是用来待客的堂屋。
点起蜡烛后,堂屋里亮亮堂堂的,只是不常住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年迈的李叔与陈婶儿搓着手站在堂中,局促不安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公子。
沈灿道,“今儿来得急,没及时跟你们说一声,这位是我亲妹妹,永宁伯府的三姑娘,从今儿开始便住在此处,日后,你们二人要照顾好她,别亏待了她,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她日常所需的银子,我会专门让人送来,你们先将此处修整一下。”
“是。”
说完,二人便去忙了。
两位老人家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三间屋子收拾了出来,还给沈栗烧了一锅热水让她擦洗身子,沈栗进了自己的寝屋,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才出来。
沈灿道,“我今儿就住在隔壁屋子里,明日再回城给你添置些东西。”
沈栗嘴角笑笑,“二哥,谢谢你。”
沈灿揉揉沈栗的发顶,叹息道,“谁让我是你亲哥哥,时辰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沈栗轻轻“嗯”了一声,辞别沈灿,回了屋。
今儿浑浑噩噩过了一天,直到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素淡的白纱帐,她才在脑子里回想起在忠武侯府的一切,不是不伤心不难受的,不过强撑着而已。
此刻周遭静谧无声,她脑仁儿一阵阵胀疼,根本睡不着。
索性抱膝起来,一个孤零零的靠坐在床上。
带着苦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沈栗闭了闭眼,想起谢言慎写和离书时那冷漠的神情。
她始终想不通,谢言慎是何时开始变心的。
他明明答应过不会抛弃她的,可最后还是食言了。
他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连一句相信她都不肯对她说。
沈栗心脏发紧,痛苦的眼泪不停的在眼圈儿里打转。
他定是知道她不能怀生,所以嫌弃她了吧?
可他也不明说,与薛姑娘情投意合,还将她带回侯府,甚至还过继了个孩子来打她的脸。
他分明可以跟她直说,她会自己主动离开。
不能生孩子,本来就是她有愧于他,他难道就不肯与她好聚好散么?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男人不过是在对她花言巧语而已,而她却那般蠢笨,竟然相信他对她是真心实意。
好好好,从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沈栗蜷缩着手指,擦了擦眼泪,重新在床上躺下来。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为他而哭,明日太阳升起,她便会彻底将他忘记。
……
是夜,永宁伯府,松鹤堂内灯火通明。
收拾好忠武侯府送还的嫁妆,梁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单手支着太阳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杨氏脸色也不太好,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堂内三人,只有沈芸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栗被谢家赶出了侯府,从今儿开始,她就是汴京有名的弃妇了。
这辈子,等待她的,只有孤独终老。
不过作为她的好姐姐,她怎么会忍心让她一个人老死呢?
她一定会说服母亲与祖母给专门她找个“好人家”,让她嫁过去,好好吃吃苦头!
而她,等风头过去了,便去侯府探望探望病重的谢世子。
说起来,上辈子,谢言慎也的确病重过一段时日,她还清楚的记得,沈栗有段日子整日以泪洗面,与谢言慎夫妻关系降至冰点,不过后来二人又不知怎的和好了,谢世子对她的宠爱更甚从前,汴京城中到处都流传着谢世子与沈栗的爱情佳话,人人都夸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直到沈栗年纪轻轻便成了诰命夫人。
至于那薛氏,在上辈子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丑。
在谢世子身边待了没几个月,也被谢世子赶出府门去了,谢世子对这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沈芸轻蔑地轻哼一声。
没想到这辈子,沈栗果然被她逼得与谢世子和离,那她嫁给谢世子的计划便更近了一步。
那薛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最大的底牌呢。
沈芸自顾自在脑子里设想起自己的美好未来。
没一会儿,便见沈碧远风尘仆仆的从门外进来,在椅子上坐下,急切地呷了一口热茶。
梁老夫人与杨氏齐齐朝沈碧远看去,沈芸也往父亲身上递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