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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第 178 章

    “……等会,一样一样来。”

    霍里斯没想到她一口气嘱咐这么多,不免有些头疼地扶额,“我们先开启芯片再说直播的事。”

    说着,他偏过头去,似乎叫了什么人过来,谢琅猜测大概是威兹德姆——她之前忘了问了,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行动?

    不过现在没什么时间与机会细问,谢琅已经感觉到脑中虫蚁啃噬感愈发鲜明,若非她知道自己并未被虫族寄生,都要认为脑子快被吃空了。

    ……或许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吃空”。

    谢琅面无表情地想,她正在与虫母庞大的精神力团打拉锯战,就看这场精神上的争斗谁输谁赢。

    输了,她将成为虫母新摄取的养料,或是备用的容器选择;而赢了,她就能为谢鸣玉的父母洗刷罪名。

    谢琅当然希望是后一种。

    思量间,霍里斯那边似乎开启了多人全息投影通话,谢琅很清晰地看见一张与她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的脸,在霍里斯边上浮起。

    由于她只有上半身映在水面,谢琅也只能看见两人的上半身。

    霍里斯穿的是一身剪裁极好、包裹全身的黑银两色夹杂的紧身作战服,更显得他肩宽腰细,看上去身姿矫健、体态极佳,宛如一头强健的黑色猎豹。

    威兹德姆则看上去更文雅些,他甚至还带了单片金丝眼镜,又让这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气质愈发增上几分。

    “听说您想起了密钥,这着实是令我情绪模块升温少许——用人类语言形容,这应当被称之为‘高兴’。”

    智械深黑的瞳色闪过一丝氤氲的紫意,又迅速消散,谢琅见过几回,知道这是因为他计算量骤然增大导致的部分过载。

    很快,威兹德姆得出结论:”只要密码没有问题,里面记录的讯息就能让我短时间摄取,再按你们的设想推行下去,该可能性高达85%。”

    “所以……”

    “打住。”

    谢琅看向闭了嘴的I型智械以及本就没说话的霍里斯,问道:“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威兹德姆,你先前说,密钥有95%的可能是古地星华夏文明所用文字,那你知道,字符数究竟是多少吗。”

    她一字一顿道:“我知道的密钥有两种可能,一者短,一者长。”

    威兹德姆眼中紫金一片,似乎计算到了难处,他顿了顿,才说:“经我、帕尔卡女士及勾陈院长联合判定,密钥长度未超过75个字符。”

    “新生的‘丝线蚕’适才‘破茧’,对该结论予以确认。”

    “另:经过分析,我们有两次试错机会。”

    也就是说,只能输三次密钥。

    霍里斯轻轻敛眸,说:“那我们只能两种都试了。”

    谢琅叹气,心知这非得试试不可。

    她略略沉吟了一下,轻声说:“我所了解到的密钥,一是‘金薤垂琳琅’,二是‘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事实上,她觉得是个人都会认为密钥是后者。

    芯片植入谢鸣玉体内,密钥内又含有她的名字,加上足够长——星际不流行这样的诗篇,也未能流传开来,若不是她的领域里意外构建了本《楚辞章句》,恐怕……她现在也是两眼抹黑的状态。

    大启虽崇诗文,可是并非楚辞这等体裁。这本书更是作为闲杂书目,还不能算作是经义。

    威兹德姆的面容迅速从水面上消散,他似乎是匆匆切断了通讯,前去尝试读取芯片了。

    趁智械去忙芯片之事的功夫,霍里斯凑近了些,让谢琅难以看到他胸/部大块肌肉以下的部分。

    他低声道:“若按你说的方式直播,必须要让仪器与你的脑神经联通,才能捕捉到梦境的影像。但是……”

    谢琅明白他的未竟之言:中央星系有大半部分都被她的能力领域笼罩,目前进入领域的还没有能醒着回来的,大多都陷进了黑甜的梦乡当中。

    对于这事,她也早已想好了方法:

    “从璧,勾陈院长还在‘环形山’吗?”

    霍里斯微微一怔:“院长的确是在……”

    他声音稍稍一顿,迅速改口道:“……我明白了。”

    “我会请院长帮忙。”

    谢琅轻揉额角,又道:“我现在所在的坐标已经发给你了,不过飞行器进入需要特定权限,西奈津副院长已将她的权限密钥给了我,你也一道交给院长。”

    “西奈津副院长……”霍里斯神色微动,却没多问,只是轻轻点头,“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谢琅说有:“看看芯片里究竟有什么成果,尽快弄出来,在我能力领域之外布上一圈。”

    “还有,如若勾陈院长安排了智械过来,请给我带些精神补剂。”

    联邦的确有这等东西,只是特供前线,以便军士们能在虫潮的严酷打击下活得更久、杀虫族杀得更多。

    “最好快些。”谢琅补充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四个天河日内一切都安排好——对了,距离我上次和你联系,外界过了多长时间?”

    霍里斯答道:“你联系我是在昨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垂下头似乎在看什么,半晌又抬头说,“过去了九个天河时。”

    谢琅飞快换算了一遍,还是道:“四个天河日不太保险,最好三个天河日。如果实在赶不及,直播一定要开,精神补剂也是必备品。”

    身后已传来西奈津微微的咳嗽声,这是方才她们约定好的,要应付旁人时的信号。

    谢琅往亭子栏杆上又伏了伏,佯装干呕,一面借着手掌的掩饰迅速对霍里斯说:“外面的事都拜托你了,柯卡塔在梦境中的角色是当朝天子,我当杀他。”

    她话音刚落,熟悉的脚步声便急急地近了。西奈津一把将她扶得离水边远了些,又空了一手装模作样地给她拍背。

    借着这个姿势,她凑到谢琅耳边,悄声说:

    “过来的是那位凤君。”

    谢琅只来得及看见霍里斯面上一闪而过的了然,听西奈津这话,便是皱眉。

    该死,这凤君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现在过来?

    她垂着头、捂着心口,一副极不舒服的样子,看着凤君绣满祥云与凤鸟的袍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本君当是谁,在这扰了清净。原是定国公啊。”男子的声音极为清越,此时谢琅头痛消褪,正巧两人又离得近了,她便很清楚地听出这位凤君声音中,并没有虫翅振动的微响。

    ……他还真不是虫族?

    谢琅借着晕眩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凤君深邃难测的紫罗兰色眼眸。

    ——梅拉克,一定是梅拉克!

    他之前被柯卡塔和虫母奎特吸干了,或许会和西奈津一样,都有保留记忆的机会。

    “臣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因着还被人扶着,谢琅行的礼不算太过标准。

    她刚屈膝,就被凤君扶住。

    凤君幽幽道:“我本想冬日游湖,品一品何为‘独钓寒江雪’的滋味,可叹现在是游不成了。”

    他握住她肩膀的力道格外重,谢琅强忍着痛,尽力平淡回复:“是臣昨夜意外坠湖扰了凤君雅兴,臣深感惭愧。”

    凤君握着她肩膀的手略松,眸光里露出审视:“无非是闲来一叹罢了,鸣玉莫要怪责自己。”

    痛。

    头痛欲裂。

    在这种脑子快要被撕开的痛苦中谢琅依然听清了凤君所说的话,正巧他手松了些,她当即循着这力道朝下一跪,膝盖结结实实磕在石板上,发出闷响。

    谢琅垂首道:“殿下久居深宫,实不该唤我表字。幸而四周宫人少有,若是传出去,殿下名节恐怕不保。”

    凤君一时沉默。

    这沉默逐渐变得粘稠起来,直叫谢琅琢磨起自己是否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不能算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只能怪这冒牌货凤君从未听过此等言论,一时傻了眼。

    果然他声音就有些飘忽:“……谢、谢卿所言极是。”

    这回称呼改了,说完是连扶都不愿扶了,于是谢琅在西奈津的搀扶下坐在下首,而凤君坐在小亭内主位的位置,漫不经心地遣人去再催御医。

    他关切道:“我见谢卿脸色甚是苍白,可是未曾病愈?”又转向西奈津,自然而然地说,“辛苦女官。”

    谢琅道无事,恭谨说:“想来是昨夜落水,夜间未曾睡好,劳动殿下挂心。”

    “那谢卿实该养好身体。”凤君轻叹道,“不日就是陛下万寿,中间也隔不了几天去,万寿宴前,谢卿不妨留在宫内,以免来回颠簸伤了身子。”

    得,这人也先试探上了。

    谢琅顺着他话答:“殿下好意,臣心领之。只是臣之去留,实不凭臣自己做主,还端看陛下的意思。”

    她清楚地看见凤君眼中闪过不耐。他身侧带的宫人算得上是浩荡,因而在他方才坐下便有人奉茶。

    凤君借着抿茶的机会掩住嘴唇,似乎呢喃了些什么。

    谢琅屏息静气,也只听清了几个关键字词:

    “……莫非她……奥菲乌克斯……幻象?”

    妥了。

    这凤君百分之百是14-II梅拉克。

    谢琅微微侧眼低咳,察觉到凤君的目光扫过她脸上又别开,心想:

    ……她还得小心这个家伙搞点什么事出来。

    神思恍惚一瞬,谢琅忽觉脑中疼痛加剧。

    她眼前渐泛起白来,不一会又见一簇阴云涌动。

    ……什么阴云。

    是圣人身着深黑龙袍行在前方,而御医、宫人低眉顺眼跟在后面。

    祂靠近了,脸上有种让人揣摩不透的神色,宽和的语气中隐带轻慢:

    “鸣玉,你身体怎差到如此地步?”

    祂深红的眼瞳扫过她,又落在一旁凤君的身上,颇有些意味不明:

    “不如就按奉鹤所说,近日住在宫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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