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达娜才刚走出去没多久,就倒在了路边。小雏鹰九歌急得围着她盘旋,试图用啁啁声把她唤醒。
没一会儿,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追了过来。
老太太的头发突然就白透了,在夕阳的光里,有种金银交错的意境。
老太太扶起阿依达娜,倔强沧桑的老脸上流过浑浊的泪水。
“这孩子,真是倔。”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能去哪儿?
老太太看到前面两里外的草原坡上有一片石头堆。那地方她之前路过的时候看过一眼,有几个不小的山洞,也许能在那里过夜。
一把老骨头,要拖着孙女去到那儿简直天方夜谭。才刚走出几百米,人就累得躺在地上,只顾出气,顾不上进气!
“累死他奶奶的了!”
九歌急得团团转。
“你这丑鸟,光是着急有什么用?有本事来帮我一把!”
九歌很灵性,虽然没听懂老太太什么意思,却看得出老太太是想带它的主人走。小家伙竟用喙衔住主人的衣裳。
“顶个屁用。”
老太太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扶着阿依达娜走。
每走出一段距离,累得动不了了,她就伸手摸摸孙女的鼻息。
“谢天谢地,还活着。”
在经过一个小陡坡的时候,老太太两手一软,孙女就坠到了地上。
“阿依达娜!”
老太太的身体瘫倒在地上。
她紧张地摸了摸阿依达娜的鼻息,“还好还好,没死。”
她伸手去拉阿依达娜,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没能挪动,反而出了一身热汗,头晕目眩。
恍惚中,听到了孙子别克的声音。
“奶奶?!”
“姐姐!”
老太太的手紧了紧,心里惦记着:这小子,我跟姐姐走了,他一个人带着一只蠢鹰,不知道能活到几岁!
老太太并没有出现幻觉,的确是别克来找她了。小家伙骑在马背上,被老牧民护着,一路奔波地找遍了好多地方。这几天,对别克来说,很难熬。急得哭,又不想让老牧民觉得他是个麻烦精,所以只能哭得很小声。哭累了就睡,好几次睡醒的时候人还在马上,在老牧民的怀里。
终于,他看到地上躺着了两个人影,很像姐姐和奶奶。仔细一看,小小的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小雏鹰九歌嗖的一下冲天而起,飞到别克的声音,啁啁了半天,急得翅膀都要拍成无毛的两根棍儿了。
别克几乎要从马背上跳下去,还好被老牧民及时给拧了起来,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小小的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姐姐和奶奶身边的,他哭得呜呜咽咽的,两只瘦小的略显白皙的手无助地拉着奶奶的胳膊。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脏最热的地方流失……
老牧民看着小孩儿痛苦欲绝的样子,红了双眼,哽咽着骂了一句:“那些畜生!”
老牧民和别克把奶奶和阿依达娜安顿到了不远处的石头坡。山洞很干燥,简单打扫一下之后还算可以住人,至少不用淋雨吹风。
别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老牧民打下手。
他很勤快,也很小心,总觉得姐姐和奶奶都是自己家人,跟老牧民萍水相逢,人家肯这般帮助,不离不弃,是天大的恩赐了。
老牧民也顾不上心疼这孩子,忙前忙后地折腾了一阵,无力地坐在地上。
“得要一些好药。”老牧民说。
别克问:“哪里有?”
“也许哈森他们那边有。”
哈森的家庭在草原上来说是非常殷实的了,家里应该会有一些好药。
别克下定决心地说:“我去偷!”
别克的身影在洞口火堆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很高,尤其地上的影子被火光照得摇曳,看上去有种威武的气势。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别克的小脑瓜上。
“偷偷偷,成天到晚就想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学好。”
是老太太醒了。
“你醒了。”老牧民有些意外。
别克一把抱住老太太,“奶奶。”
老太太推开别克,“你守着你姐,我去想办法。”
老牧民追着老太太到了洞外,“你想什么办法?”
“让他们给。”老太太说。
“他们能给吗?”虽然怀疑,但是老牧民还是把药方子给了老太太。那是用小炭棍在一张皱巴巴的课本纸上写的几行字。
老太太收好药方,“他们愿给要给,不愿给还是要给。”
老牧民递给老太太一个小瓶子,“你保重。这里面还剩两颗药,你要是头晕,可以吃一颗。”
“谢你了。”老太太很感动,“我们几个都是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既没有钱也没有别的,你们肯这么帮忙,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老牧民迟疑着,“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我们以后……”
他想顺便提一下阿依达娜和玛纳斯两个年轻人的事,想着促成撮合一下。可是,转念一想,阿依达娜是自由的,玛纳斯也是自由的,没有谁可以在不经过他们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去撮合他们的事情。
老太太见他半天没说话,一脸疑问。
老牧民找补着说:“毕竟我们以后还要一起转场,一起生活的。”
“互帮互助。我知道。”老太太喃喃自语地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了,她刚才真怕老牧民提阿依达娜和玛纳斯的事。人家忙前忙后地帮衬他们,又救他们性命,帮着照看别克,想要撮合两个都很优秀的单身年轻人是很正常的事,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还好他把话收回去了。”老太太嘟囔着,“要是他敢提,我就敢答应,以后有机会了再反悔。”
老太太重又回到了哈森妈妈他们夜宿的牧区,牧区很热闹,老远就看见灯火,听见说话的声音,混合着牛羊发出的声音。
她看到了哈森爸爸的马被拴在木头桩子上,看来是这个倒霉的男人回来了。
“回来了正好。”
老太太从马儿身边经过时拍了拍马儿的背。
“多好的一匹马啊,累成这样了。”
哈森爸爸是个讲究体面的,挑选的马儿也是一等一的好,帅气,有力,健硕。一段时间不见,却瘦弱得快认不出来了。
马儿有灵性,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似乎也心有不忍,用脑袋拱了拱老太太的手。
“好马儿好马儿,你比有些人更灵性善良啊。”
老太太顺手抓起一把青草喂到马儿的嘴里,“反正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该去做点儿坏事了。”
她朝着牧区的灯火走去。
篝火燃得很旺,哈森的妈妈坐在篝火旁,无意间看到老太太的身影,惊得不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奶奶?”
牧区的人大多跟着别克和阿依达娜喊她奶奶,或者叫她沙依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