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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水天需

    冷风飕飕,吹得铃铎响。

    苍青色的屋檐下风铃不住摇摆。

    书斋中小憩一阵,教书先生模样的男子蓦地惊醒过来,被寒风甫一刮,睡意全无。

    手一松,书桌上压着的八卦镜倒映出此人面容。

    学究打扮,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须长,正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智多星,吴用。

    不过,此时的吴用尚未发迹。

    平日则是在村中书斋与蒙童讲学。

    “咿,奇哉怪哉?书房之中,我明明布置了四象安宁阵,本该是风刮不入,雨侵不透。怎么卷来一股凉风?”

    吴用心中暗道。

    他理了理麻布宽衫,正了正桶子样的抹眉头巾,才不徐不疾地起身走到窗边。

    探头朝外面一望。

    熟土砖和米浆浇筑的银色院墙上空竟有一头苍青色鱼鹰盘旋。

    那鱼鹰见着有人望它,当即戾叫一声,声响清越,双翅一展,宛若急掠的箭矢,朝西北方位而去。

    郓城县东溪村以北正是石碣村。

    “那是……”

    吴用神情一凝,连忙坐定回书桌前。

    随即。

    吴用从袖口中掏出几枚铜钱,细细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扣在微微发汗的掌心。

    “元亨利贞,吉。”

    吴用口中默道。

    三枚铜钱呈一卦面。

    如此反复六次则是一道卦象。

    待最后一道卦面落下。

    “怎么会?”

    吴用双目瞪大,双手死死摁住书桌,手背上青筋暴起。

    只因吴用眼前蓦地出现一幅虚幻场景。

    彤云密布。

    冷风血雨。

    青色如梭的鱼鹰在江面一掠而过。

    粗暴,迅猛,冷冽。

    爪子插入水中拖拽出一把厚背金刀。

    出水的那一刻,金刀洒落漫天水珠。

    “嗯?”

    吴用清秀的眉头不由一皱,伸手揉了揉眼睛,好似自己的眼中被水珠打入一般。

    他先是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平复下剧烈波动的心境。

    待心情平复下来。

    吴用往桌上看去,卦面与前面几道一结合。

    卦象呈现出来,六十四卦中的水天需。

    水天需!

    得卦者中上,象曰:明珠土埋日久深,自然显露有重新。

    “为什么会是水天需?不对劲。”

    吴用喃喃自语道。

    他的布局尽管是得中上卦象,可问题在于不该是此时而动。

    离最早筹谋,布置一番恰当的天时,提前了恐怕得是一年有余。

    如果按照布置下的时局而动。

    那么……

    “我应该得乾卦第一才是,刚健中正,此卦最上上,困龙得水好运交,不由喜气上眉梢,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日渐高。为什么仅仅是水天需?”

    吴用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任谁几年谋划一场空,心头也不会好过。

    “此计生变,鱼鹰向北,霸王金刀被鹰衔走。莫非是阮氏兄弟出了问题,那头苍青大鹰指代何人?”

    一腔怒火腹中烧,越是如此,吴用反倒是越发沉得住气来。

    一拂袖把几枚铜钱收起,揣上书桌上的八卦镜,一转身又取下挂在墙上的兵器铜链来。

    吴用推开木门,冲书斋里院喊了一句:“主人家,吾家中有事,学生来时就说先生这几日有干,权且给他们放三日假。”

    说罢,拽上木门一并锁了,快步奔出院子,连书斋主喊话也不曾听。

    ……

    阮家早年做私商,也有过一段好日子。

    家里起了七八间瓦房,不过,自从那场灾祸之后,几个兄弟死得只剩下三人。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也开始接连走背运。

    但凡某一日收成好了,估计哪天就又要把运势又给填回去。

    再后来三兄弟又沾上赌博的毛病。

    家业很快落败下来。

    阮小二倒插门成亲之后,有媳妇管着,稍微好上一些。

    阮小七输得上身衣服都没了。

    而阮小五在水浒书中更是把老母头上唯一一根银簪子取下,拿去赌博。

    如此人物,说起来都让人耻笑。

    李吉拜见阮氏的老娘后,礼数做得周全,就一派大哥模样,唤来阮小二问道:“小七呢,去哪儿了。”

    “小七去唤小五了。我那不成器兄弟估计又在赌档。”

    阮小二苦笑道。

    想了想,阮小二又补充一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当年给养出的坏毛病,把几个兄弟也给带坏。”

    阮小二这是怕李吉看低了自己的弟兄。

    李吉口头上却是没把赌博当一回事儿,“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玩一玩也无妨。别迷在里头就是,你看他们不也是推牌九吗?”

    李吉随手一指自己手下的那帮闲汉。

    杜顺,耿春在博骰子。

    其余几个则是聚拢一起玩着牌九,屁股下垫块石头,半点也不讲究。

    李小娥,孟玉楼,与阮小二的浑家一起在厨房中帮忙。

    灶台上温着酒,大锅中炖着鹅,另一口瓷锅里则是一锅的鱼饭。

    冷风卷着枯黄的叶片,宅院中一派祥和气象。

    倚在门口,坐在一架摇椅上的阮家老娘则是眼眶微微有几分湿润,自逢家中遭遇那场大难,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如此兴旺景象。

    阮老娘如何不知那足足一百两的银子,可能会是三个儿子的买命钱,可都快饿死的人家,哪里会顾得上那些?

    “二郎,我过往听闻你双臂怕不是有千钧之力,来,过来,咱俩掰一掰手腕子。”

    李吉一挥手招呼道。

    说到赌博,阮小二是有几分忍不住地想往那几个玩牌九的军汉身旁凑,可听闻李吉相召,却也立马跟了过去。

    “哥哥,我劲头可不小。”

    阮小二人忍不住放话道。

    这厮生得凶恶,兜脸竖眉,肩宽臂壮,胳膊上筋络凸起,纠结缠绕宛如龙蛇,逢人就夸说千百斤力气,却也无半点虚夸。

    “来就是了。”

    李吉走到院中,指了指一侧的树墩子说道。

    如今棍术修行进度增长极为缓慢,李吉预测自身可能快到天赋上限,止步于“驾轻就熟”这一境界。

    反倒是箭矢修行的进度,依旧在不断提高,进展虽慢,却没有停下。

    目前进展。

    【技艺:箭术】

    【进度:驾轻就熟520/2000】

    ……

    但凡有些空隙,他就要寻个空处,开功习射,而力气也在每日拉扯弓弦中不断逐步提升。

    不说什么几百斤的爆发力,两个扈从队找不出一人能与李吉过一过手腕子。

    打谷子的石磙,九十公分那种,他两手一拢就能给抱起来,面不红气不喘,仍有余劲。

    是以。

    李吉一时膨胀也想试一试自家气力。

    阮小二的话,就不多提,入水独臂就能掀翻小船的主,力气如何会差?

    抽了两只木凳,阮小二一屁股坐到李吉对面。

    粗糙的四根短指一把抓住李吉宽厚的手掌。

    “哥哥,我可来了?”

    阮小二试探问道。

    “好。”

    李吉一应声,下一刻,瞳孔不由地一缩,手腕上一条条青筋炸起。

    “哥哥,我……”

    两人瞬间僵持起来。

    “用全力。”

    李吉涨红脸道,说完这句立刻憋气,额头汗珠涔涔而下。

    “咯嘣。”

    树墩子上竟然裂开寸寸开裂,朝下蔓延,两个屁股下的木凳,凳腿也砰的一下炸开。

    阮小二手腕一酸,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被李吉死死压住。

    “哥哥,厉害啊。”

    阮小二由衷赞叹道。

    这小子面不好,心不跳,额头不见汗珠。

    反观李吉喘气都有几分费劲。

    “你小子刚才用了几分力,故意让我是吧?”

    李吉揉着发红的手掌问道。

    “哪里能啊?哥哥,我刚才也是全力爆发。”

    阮小二眉头紧皱,郑重其事地说。

    李吉心知对方是不想让自己丢面儿,拍了拍阮小二的肩膀,评价道:“二郎,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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