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然是发现了她将那些药弄进府中,是以念着素日的情谊,前来告诫于她。
沈青棠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指尖儿颤颤。
没想到,赵渊的眼线竟如此厉害……
“新的药可送来了?”她强自镇定,问道。
杏儿见她神色凝重,不由正色回禀道:“今儿一早便送来了,一瓶子一笑散,一瓶子糖丸,皆放在您的妆奁处。”
“两个瓶子长得极像,您可别拿混了。”
沈青棠冷静了几分,这次送的东西既然是长得极像,那么他的人应当还未发觉……
“且先按兵不动,叫若扇和玉郎都莫要往府里来了。”她低声吩咐道。
杏儿自是颔首。
既然赵渊已发觉了她的小动作,想来心里也是极厌恶的,毕竟崔媛曾经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叫他栽了跟头。
心下不由暗暗庆幸,亏得前两次下药皆没有得手,否则……
白鹭堂中,老夫人却是得了崔媛的消息,说是沈青棠竟是体寒不能有孕。
“许是年少时随着她娘颠沛流离,早早地坏了身子……”崔媛满面歉疚地在老夫人跟前禀报道。
“也是孙媳妇儿大意,入府前竟没叫人替她把一把脉……”
“害得爷和老祖宗空欢喜一场……”
老夫人心一颤,问道:“可叫人重新把过脉了?”
崔媛颔首:“自是已叫人把过了,否则也不敢来同您禀报。”
崔二夫人一走,她便将府中的医士皆打点了一遍,叫他们一口咬定沈青棠体寒。
医士们皆是识趣儿,一个正经的主母,和一个没甚背景的通房丫头,他们自是知道该向着谁。
唯有青娘,得了赵渊的吩咐,只面上假称遵命。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却也是没奈何。
好容易见着自己冷心冷情的大孙子,得了个可心的小娘子,还道要等她生下儿子,给她晋一晋位份。
不成想,竟有这样的变故。
“便是不能有孕,也莫要苛待了,到底是你娘家的妹妹。”老夫人叮嘱道。
沈青棠聪慧嘴甜,又进退有度,她心下很是喜爱。
崔媛暗道老夫人偏心,可面上却是依言应下了。
“便是老祖宗不说,妾也会好生待她的,到底是个苦命的丫头。”
“只不过爷房里却是不能没有人伺候……”
她转而说道,暗示着既然沈青棠不能生,那总也要重新安排几个能生的,不能叫大房没了香火。
老夫人略带疲倦地摆了摆手:“你是他的正妻,你自去安排便是……”
崔媛应“是”,又赔笑道:“您也知道,妾在爷跟前素来说不上什么话……”
“若是新的妾室进来了,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出马,替妾劝一劝爷……”
这话便是说,人她可以弄来,只是赵渊未必肯临幸。
求着老夫人为了大房的香火,以长辈的身份,哄也好劝也罢,要逼着赵渊将房圆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算是应下了。
待崔媛走了,如意便蹙眉道:“大少夫人和大郎君闹成这般,这日子过得也是无趣……”
连纳个妾,都没法子叫丈夫点头,也算是无能了。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冷笑道:“玉奴那丫头的脉,一贯是青娘把着的,若是有异,定然早早便报了来。”
如今才经由崔媛的口说出来,只怕是最近才遭了毒手……
“好一个毒妇,连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都不放过……”
如意连忙上前替老夫人顺着气:“您且放心,大郎君素来是个有成算的……”
“若是他发觉了,恼了大少夫人,您可别掺和了……”
便是赵渊要休妻,她也不乐意老夫人为着名声将崔媛留下。
自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侯府里的主子,谁人不在乎宗族的名声?
老夫人闭了闭眼:“早知当初,我便该拦着安氏,莫要点头应下这桩婚……”
可当时崔媛年纪小,又满心爱慕赵渊,任谁也只当她是年少不知事……
又如何会往深处想?
“玉奴丫头虽不能生,到底是对了渊儿的胃口,只管厚待着便是。”
“大少夫人要给渊儿纳妾,你和朱槿亦帮着掌掌眼,教一教规矩,别叫她弄些心术不正的进来。”
“安氏是个万事不管的,我再不替渊儿打算,只怕他临老了,连个真心送终的都没有……”
说罢竟是红了眼,直叹孙儿命苦。
如意心下戚戚,却笑着开解道:“甚么送终不送终的?大郎君正是初初及冠,往后是要当爹当祖祖的,您可别浑说。”
“多不吉利!”
“再说了,沈娘子是个活泛性子,便是一时半会儿没子嗣,也总能讨得大郎君欢心。”
老夫人这才拭了拭泪,道:“赶明儿她将抄写的佛经送来,你取了库房里那串开过光的菩提手串给她,权当给她保平安了。”
香雪阁中沈青棠抄了小半个时辰的佛经,静了静心,才依然命蓉娘取了布料和针线来。
“娘子甚少碰这些东西,不若先从简单的做起罢。”蓉娘挑了个样式简单的椭圆形香囊图样,指给沈青棠看。
“布料颜色您瞧着松绿色好,还是虾青色好?”
沈青棠瞧了一眼,便道:“虾青色忒老气了些,还是松绿色罢。”
赵渊素日里爱穿玄色的衣袍,再挂个虾青色的香囊,恐更显呆板了。
不若松绿色亮眼些。
“奴婢带着您将布片裁好,您将它们缝合起来,再循着花样,绣朵莲花便是。”
“里头塞些薄荷、龙脑等提神醒脑的药材便是。”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稍有些女红底子的小娘子,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做出来。
奈何沈青棠是虚长这么些岁数,却半点也不曾碰过针线。
沈夫人曾想着要教她,奈何她说做绣工不如开店挣钱,便只好作罢。
四时衣裳和贴身物件儿皆有绣娘做了,原也不打紧。
只这回要做香囊给赵渊,沈青棠捏起绣花针,便如同僵尸被贴了符纸一般,左右比划,总觉笨拙僵硬。
“嬷嬷,”她无奈,“我总觉这绣花针要扎着手……”
“针从这头扎过去,又瞧不见那头,如何能不扎手……”
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