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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藩王械送京师,嘉靖派亲军处置公侯!

    乾清宫大殿内。

    御书房阁臣臣费宏、王琼,和司礼监太监黄锦,因此都屏气凝神,一动未动。

    只有,满殿烛光在秋风吹拂下,不停摇曳,而在殿内金柱上,画出一道道人影来。

    突然!

    金柱上,一道身影猛地变大。

    随即,那人影手中的方形之物,就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反啦!”

    与之同时落地的,还有大殿中御书房阁臣和司礼监太监们的膝盖。

    朱厚熜摔了奏疏后,就两眼喷火一般看向殿外。

    来自后世的他,本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嘉靖帝的身份。

    但当他知道,底下的官僚把普通平民如此不当人,而随意的屠戮后,他才意识到他到底还是与这个时代的帝王不同。

    他还是会因此愤怒,愤怒得大臣都对他的愤怒感到惊讶。

    而这也让他知道,他到底是来自后世普通人,他还是会把普通人的立场当成他自己的立场。

    且说,此时,殿外。

    秋风肃杀,残阳如血。

    仿佛有无数哭声在朱墙红瓦间回响,伴随着的,还有海水在潮汐力作用下冲击城垣的声音。

    实在是渗人,又让人更添烦躁。

    朱厚熜不得不把目光撤回了殿内。

    然后。

    朱厚熜蹲下了身,把两份奏疏递给了费宏和王琼:“你们看看!都起来看看!”

    两人拱手称是,忙起身接过奏疏,对着烛火,认真看了起来。

    “说什么为卫海疆、报君恩、护黎庶,敢辞其劳。”

    “还说什么,虽奸邪嫉能,然君贤国正,故能托朕洪福,得此大胜!”

    “要不是,梁公上了密奏,朕是不是还得因他抚宁侯剿贼上万,给他加封国公,因他许庭光谋略有方,也给他一个伯爵呀?”

    朱厚熜说着说着,就龇牙冷笑起来。

    随后。

    朱厚熜就又道:“朕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朕会相信他们剿贼上万,他们要是能剿这么多贼,为何之前两广土司内乱,他们就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如此说后,朱厚熜就坐了回去,然后把手一挥:

    “朕不管他是什么侯,还是什么总督,包括之前劝阻的那些藩王,只要跟朕过不去,那朕就跟他们过不去!”

    “陛下息怒!”

    “臣认为这件事是得从严办理,但抚宁侯镇守两广已有数年,要处置他,非派忠心可靠的大兵去不可!”

    “而要派大兵,最近的天子亲军卫大兵当属派去常德监视荣王的宣武卫刘晖部。”

    王琼这时先开了口。

    朱厚熜道:“那就派刘晖去,调他任两广总兵!”

    朱厚熜接着又道:“之前以淮王、荣王、庆王这些藩王,干扰朝政的事,也该算算了!”

    朱厚熜说的是之前一干藩王为清流们求情的事。

    本来朱厚熜都基本上换了他们周围的重要官员,也派了兵去,等着他们造反。

    但由于这些人一直没反,再加上,朱厚熜这段时间忙于处理谋害周太医的人和水师建设以及朝鲜开矿的人,也就还没处置这些人。

    现在。

    王琼这么一提,朱厚熜也就想起此事来,便看向了费宏和王琼,道:

    “他们当时那架势,大有朕不饶恕一干犯事清流,他们就要反朕的意思,让朕不得不让你们先兼管着吏部和兵部,先调人派兵去监视他们。”

    “结果他们又没反!”

    朱厚熜说着就哂然一笑:“他们既然没反,那朕就不反了!”

    两人不由得抬头,瞥了朱厚熜一眼。

    “朕就不反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真有造反的心思?

    可陛下造反造谁的反?

    造自己老朱家的反?

    就在费宏和王琼疑惑不解的时候,朱厚熜又说了起来:“就该朕对他们进行处置了。”

    “先传密旨给湖广抚按和调去的总兵,让他们把这几个干扰内政的荣王先给朕拿了!械送京师!”

    “同时,告诉刘晖,让他派人把荣王械送京师后,就即刻去两广,秘密缉拿抚宁侯朱麒以及相关同谋官僚!”

    朱厚熜吩咐道。

    费宏这时说道:“陛下,抚宁侯能在两广做这样的事,说明两广上上下下不少官僚皆为他所控,以臣愚见,派刘晖去恐还不足以在缉拿抚宁侯朱麒等人时,稳住两广,而使两广不生乱,臣认为当降密谕让杨阁老去两广,让他先主持两广军政,对抓捕相应官僚后留出的相关空缺官位进行临时委派。”

    朱厚熜颔首:“这是妥当之策!”

    接着。

    朱厚熜就对黄锦吩咐道:“至于拿许庭光,就让镇抚司的朱七在他到南京后锁拿。”

    黄锦拱手称是。

    而这时。

    费宏又道:“朝廷处置官民,素来需要名正言顺,而不能自毁皇宪,眼下虽已安排妥帖,但要明正典刑,总得有个理由,不然,即便密旨缉拿,到时候也不好宣于中外,说他们犯了何罪。”

    “毕竟,眼下只是梁公一面之词说他抚宁侯和许庭光在合谋屠戮受招安的逃亡疍民,朝廷还没有足够证据其所奏之大捷非真。”

    费宏如此说后,王琼跟着道:“臣可以以兵部的名义提出质疑,然后请旨派人去核查,但核查肯定会使其有所警觉准备,而到时候只会难以查到实证。”

    “没事!”

    “有别的罪治他们!”

    朱厚熜说着就冷冷一笑。

    嘉靖四年九月十五这一天。

    朱厚熜刚来左顺门午朝,被调到这里值守的内臣闫星,在锦衣卫骆安推了他一下后,就穿过待朝文武百官队伍,双手揣袖地朝圣驾处走了来。

    百官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小内宦,在天子要上朝的庄严时刻到处乱走,也就纷纷皱眉盯向了闫星。

    很快,百官们就看见这闫星手中拔出了一把短刀。

    正领着圣驾而来的太监谷大用见此忙大喊一声:“有刺客!”

    左右锦衣卫顿时就朝闫星奔了过来。

    反应之迅速。

    很多朝臣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闫星被摁在了地上,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落在其旁边的金砖上。

    “为何要刺杀朕?”

    接下来。

    半刻钟后。

    朱厚熜坐在左顺门内的御座上,气定神闲地问起闫星来。

    闫星回道:“是抚宁侯和都御史许庭光,他们让我这样干的,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朝臣们顿时失色。

    朱厚熜又问道:“你为何听他们的话?”

    “他们通过我们我伯父逼我这样干的,我不能不听。”

    “如今事败,奴婢只求速死!”

    闫星接着叩首道。

    “陛下!”

    “臣劾抚宁侯朱麒、南京兵部左侍郎许庭光谋反!”

    赵璜反应最快,立即出列而奏。

    朱厚熜压了压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就沉声吩咐道:“先将此人打入诏狱,镇抚司立即抄拿抚宁侯府家人!”

    “是!”

    镇抚司堂官石宝这里出列应了一声,并先退了出去。

    而朱厚熜也以遇刺而心情不佳为由宣布了散朝。

    群臣大都惊惶未定,自然不敢劝谏皇帝继续午朝,以示勤政,也就在对赵璜侧目而视后,都拱手行礼退去。

    当晚。

    锦衣卫就抄了在京师的抚宁侯府,然后抄出大量罪证来。

    朱厚熜在看见这些罪证后,就对费宏和王琼吩咐说:

    “把这些罪证交到三法司,然后立即拟旨给杨一清,让他从速处置抚宁侯,把许庭光也押去,将所有坏朕大业的两广官吏,皆集中于南海卫处决,以明朕抚两广疍户而欲强水师的决心!”

    费宏和王琼现在心里已经对天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因为他们没想到天子早就准备好了处置抚宁侯和许庭光的方式,一直引而不发,就是为了看两人的表现。

    很明显,两人的表现很让天子失望,让天子最终下定了决心。

    两人对天子这份能忍能张的城府与心机自然铭感于肺腑,同时也更生惧意,而担心自己会不会早就被天子准备了一套处置自己的方式。

    两人觉得以后还是老实听话为妙。

    离君王越近,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君王。

    “是!”

    两人应答后就回了内阁。

    朱厚熜这里则吩咐道:“告诉闫星,他做的很好,朕就不剐他了,赐他全尸,让他去九泉之下陪他伯父去吧!”

    “是!”

    谷大用这里则应了一声。

    朱厚熜则站起身来,双手背在后面,走到了殿外,看向了乌青色的天。

    锦衣卫在去抓闫星伯父时,闫星伯父就已经被人灭口。

    但锦衣卫还是通过认真搜查闫星伯父的家,发现闫星伯父有记录向抚宁侯府借钱还债的日记。

    这让朱厚熜不由得开始怀疑,闫星伯父让他制造刺驾一案与抚宁侯有关。

    但朱厚熜一开始没有选择擅动,为的是避免两广生乱。

    而现在既然发生了这事,他也就顾不得什么了,相比于两广生乱,阻止他人坏自己加强水师的大业才是关键。

    因为地方乱了,总会有平定的一天。

    毕竟天下人,无论权贵还是官员,乃至百姓都是喜欢安定的。

    但加强水师的大业一旦妥协放弃,就难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且说。

    朱麒在送走许庭光后就回了广州府,等着朱瀛来给他报账,同时也等着朝廷酬他功绩的旨意到。

    朱麒不认为天子会知道他杀良冒功的事。

    因为有两广总督许庭光背书,加上湖广诸官也都跟他们一条心,而断不会为了几个疍民就上疏反应事实。

    让朱麒唯一担忧的就是在顺德的梁储会向皇帝打小报告。

    但朱麒一直有派人在梁家附近盯着梁储。

    而根据他的了解,梁储这些年来都没有派人进京的情况。

    所以,朱麒也就觉得梁储没有想干涉地方政务以避嫌的心思。

    但朱麒在回广州后还是问了自己儿子朱汲一句:“梁家有动静没有?”

    “没有什么动静。”

    朱汲回了一句。

    朱麒微微一笑:“这便好!这梁顺德果然是个知道明哲保身的,我还以为他真忠心,敢不顾一切地向天子反应地方实情呢。”

    朱汲也跟着笑道:“那不过是在朝堂上做做样子而已,天下人都知道他胆小如鼠,除了因为皇命难违,在顺德县放低息贷外,倒也没敢仗势监督官府!”

    “伱去他家下个帖子,就说为父想约个日子拜见拜见他。”

    朱麒说了一句,就道:“他既然守规矩,我们也自然该礼敬他,说不准陛下什么时候想起他,遣人来问,他也能对此为我们美言一二,让为父继续镇守两广。”

    朱麒知道他在两广做的事,终究会纸包不住火,之前几任巡按就开始弹劾他,不过是因为当时两广土司内乱,朝廷才没动他,但说不准接下来就要调走他,让他回南京养老。毕竟许庭光已经调走。

    但朱麒可不想回南京。

    对他而言。

    南京哪有两广舒服。

    在两广有权不说,也能通过走私发财,还能靠杀良冒功积攒功绩。

    而在南京,没有多少权力不说,想捞点钱都得堤防科道言官们的眼睛。

    关键是杀良冒功也没有那么容易。

    南京那地方,交通发达,别说屠村,就是杀个人,半个月都能通过运河传到京师去。

    不像岭南山多林多,交通闭塞,屠几个村子,有时候,广东按察司知道这事都得要好几天。

    朱汲这里在朱麒吩咐后,就跑了出去。

    但没一会儿。

    朱汲又跑了回来,一脸怒容地对朱麒喊道:

    “爹!汪鋐把朱瀛砍了,还剐了他安置在大鹏所的佛朗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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