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迟一步!”
周尚文策马而来,见此一幕,暗叹道。
然后,周尚文就满目怒火地看向戚景通:
“你给士子下跪,置朝廷体统尊严何在?!”
戚景通道:“是操江提督之命,不敢不从!”
周尚文问:“谁是操江提督?”
“我是!”,应城伯孙钺回道。
周尚文抬起三眼铳砸向了应城伯孙钺。
砰!
孙钺当场脑袋开花,血水糊脸。
“啊!”
孙钺自己也不由得尖叫一声,忍痛问道:“何故打我!”
“我奉王命,对乱命者,可先杀后奏!”
“哪怕你是勋贵,也不能这样坏朝廷体统纲纪!”
周尚文说后还取出火种,点燃火药,持铳对准了孙钺。
“饶命!”
“我只是想着,文贵武贱,早已是天下大势所趋!”
孙钺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在急切的求生欲下,再次哀求起来。
砰!
但铅弹还是穿透了他的心脏。
于是。
孙钺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胸口汩汩冒血。
话说。
南直应天府很多田地其实已经被南直勋贵兼并。
而这些南京勋贵的隐田也遍布南直,甚至不少大胆的还擅自兼并了皇陵庄田。
故他们也不希望朝廷清丈。
而且,他们也不希望朝廷重视军功、抬高军籍子弟地位。
他们只希望天下有他们几个公侯就行了。
抬高军籍子弟地位,反而不利于他们勒索压迫军户。
相当于,他们这些世袭的公侯,只希望他们在成为公侯后,能把靠军功成为新公侯的车门焊死,不要出现新的顶层军事贵族,而让皇帝可以因此借着扶持其他军事贵族,来打压他们。
总之。
顶层武勋其实是欢迎文官地位抬升,武官地位下降的。
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有竞争者,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所以,历史上的顶层武勋普遍对配合皇帝跟文官争权的积极性不大,甚至还帮助文官控制皇帝。
尤其是在南京的勋贵,早就不如其祖宗,腐化堕落的厉害。
在历史上,明亡时,他们更是几乎全部跟着南直士族们一起降清。
正因为此。
孙钺选择了在背地里助长南直士族子弟阻止副榜士子北上。
他也愿意抬高文臣地位,打压武将进步的空间,乃至不惜以逼戚景通下跪的方式来打压戚景通擅拿举子的行为,意在把戚景通内心的那份武将尊严彻底压下去。
随后。
周尚文也知道现在孙钺逼着戚景通给新科举子下跪,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那样无疑武将会更加堕落,而只沉醉于伙同文官克扣军饷、侵吞官帑不说。
文臣也会更加傲慢嚣张。
甚至!
连未进入仕途的文官也会更加傲慢和嚣张。
所以……
现在既然孙钺让这些新科举子看见一武臣给自己跪下致歉,那他就得让这些新科举子看见,孙钺这样做会当场直接被王命处死!
他们将来为官,要是再遇到与武臣起冲突,不能逼着武臣对自己下跪,这不会被王命允许。
孙钺惨死当场,的确给方杲等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一些举子甚至已经面色惨白。
周尚文在让人把孙钺的尸体抬下去后,就问着戚景通:“你因何在此?”
“奉都堂钧令,送副榜士子北上。”
戚景通回道。
周尚文又看向方杲等人问道:“那为何与这些士人起冲突?”
戚景通回道:“他们要阻止此事,我只得下令把他们先抓起来。”
“你们真要阻止此事?”
周尚文问向了方杲等新科举子。
方杲则咬牙回道:“没有!我们只是相劝一下而已,劝他们等下一次乡试最好。”
新科举子潘鸿业也跟着说:“没错!我们没有要阻止官军执行公务的意思。”
周尚文呵呵一笑,只对戚景通道:“你且给我一份你的画押供状,详述经过,然后执行你的公务去,有我在这里,没人敢乱来。”
戚景通没有多言,在真的让陈元亨等副榜士子上了船,然后带着这些人离开了南京浦江口。
方杲等新科举子也离开了这里。
周尚文则带着孙钺的尸体来准备去见朱希周,准备向朱希周告知此事。
朱希周恰巧在这时也赶了来。
因为他也得知坊间开始在传闻他要让运粮官军送副榜士子北上的消息。
所以,他就猜到是有人泄了密,也就立即赶了来。
而朱希周一来,就看见周尚文和他的骑兵,以及正被放在马背上的应城伯孙钺的尸体。
朱希周见此自然也是大吃一惊。
“公何故杀了他?”
朱希周问道。
“他坏了纲纪,逼武臣对新科举子下跪,我不得不行王命。”
“毕竟,先杀后奏,乃皇权特许我如此。”
“这是把总指挥佥事戚景通的供状。”
周尚文把戚景通的供状递给了朱希周。
朱希周看也不胜惊怒道:“这个应城伯,真是该死!这是在故意挑战破坏纲纪!”
“鄙人还要找应天府衙选择营地、采办粮草,故告辞!”
周尚文则在这时离开了这里。
朱希周笑着拱手:“那就改日再叙。”
而朱希周则在周尚文离开后,才收住了笑容,对来南都给自己带来坊间消息的顾中立说:
“看见了吧,陛下的刀已经砍向了南都,你我都只能顺其意而为啊!”
顾中立这时则也面色凝重:“一个伯爵,还是操江提督,说杀就杀!陛下将来真会护住他?”
“护不护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今日若不护纲纪,他会比应城伯先见阎王。”
“因为他是来监督我的,那就肯定有人在监督他。”
朱希周说着就道:“你还是赶紧进京,别在这里待,接下来这里免不了血雨腥风,而且这场血雨腥风,还会由我掀起,所以,你可以进京后骂我谤我,但千万不要在这里代表顾家和你大父劝我!”
顾中立听后不由得大为惊恐:“公要做什么?”
“杀人!”
朱希周只回了这两个字。
顾中立则立在原地许久,然后当晚就离开了南都,也跟着北上去了。
……
方杲和潘鸿业等新科举子看着北上的官船,各个一脸愤懑。
因为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这些副榜士子北上。
“难道我们真要坐视奸臣破坏取士之法,让那些军籍士子和普通士子不通过乡试会试就也能获得孝廉乃至进士功名吗?!”
方杲不由得问了起来。
对于这些南直中第的新科举人而言,他们固然在根本原因上,是因为不希望朝廷可以靠这些副榜士子清丈田亩和更高折银比例,才反对朝廷给军籍士子和副榜士子恩遇,但他们也的确不希望在他们中第举人后,别人成为举人会更容易。
如果是他们落第,或者还没中举人,他们可能能够接受一些。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中了,自然也就希望能中的人越少越好。
只是因为,他们不好明说不希望朝廷清丈田亩,也就只能拿祖宗成法不可更改来说事。
方杲这么说后,潘鸿业就毅然道:“我们去都察院上疏陈情!向两京都察院上疏!抗议奸臣蛊惑陛下,妄改祖宗取士成法,假以培养实政干才之名,而行敛财受贿于不第士子之实,而不惜为引幸进小人直入官场,坏天下吏治!”
方杲听后颇为赞同:“只能如此,我们是举人,有上公书之权!”
于是。
方杲等大约二十来名举人就来了南京都察院,向南京都察院递了自己的联名公疏!
然后。
他们又结伴乘船准备去京师上公疏。
朱希周在得知此事后非常郁闷:“果然不让人省心!”
接着。
朱希周就对自己弟弟朱希召吩咐说:“立刻行文操江佥都御史胡伯衍,让他来见我!另外,再请总兵周将军来!”
“是!”
不多时。
胡瓒和周尚文就带兵来了朱希周奉旨设在归德侯府的总督署。
朱希周在胡瓒来后,就给了胡瓒一份钧命:
“你立刻派水军乘快船将方杲、潘鸿业这几名新科举子拿下!不能让他们到京师去!”
“他们非议国策,诽谤圣上,污蔑公卿,罪在不赦!”
“故本堂已行文礼部革去他们功名!”
“你现在只需把他们捉拿归案,等候本堂进一步问讯处置。”
朱希周说道。
胡瓒听后没有接钧命,而是拱手道:“请公三思,这些新科举子多为士林翘楚,乃本朝文脉之传承,如此对待,恐有干清议,下官若这么做,会遗臭万年的!”
胡瓒这话虽说是自己,但也有暗示朱希周的意思。
朱希周听后把脸一沉:“怎么,你拒绝接受钧命?”
“我宁辞不从!”
胡瓒则直接取下了乌纱帽,放在了案上,然后转身而走。
“慢着!”
周尚文这时说了一句。
胡瓒现在还不知道应城伯的事,甚至还不认识周尚文,也就只以为周尚文只是朱希周麾下普通武臣,听到后就看向了周尚文:
“你一个武人,没有资格劝我!”
周尚文问道:“公真的不肯听都堂宪命?”
“放肆!”
胡瓒则指着周尚文喝了一声,还倒质问着朱希周:
“都堂,你用的都是什么武官,怎么这么不识礼数!”
“什么奸臣乱命,我就是不听,这官我也不做了,你能奈我何?!”
胡瓒气愤之下,干脆大声质问着周尚文。
嘭!
这时,一三眼铳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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