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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拜谒正德梓宫

    “恩师,局势比我想象的要好,嗣君是从大明门入,这说明嗣君不但真爱民如子,还颇有手腕,没有被那些朽木之臣彻底控制如傀儡!”

    “此真是社稷之幸,黎民之幸!”

    与大失所望的杨慎不同。

    张璁这里在看见朱厚熜的圣驾是往大明门的方向进入城阙时,整个人就更加激情澎湃起来。

    他手里的折扇因而摇个不停,让清风不停扫起着他颌下浓髯,且眉飞色舞地对严嵩说着。

    严嵩皱着眉头,不由得拿折扇挡住自己的脸。

    他现在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张璁口中的老师。

    虽然只是会试房师。

    但他现在也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张璁的这层关系,甚至因此郁闷不已,觉得上天在愚弄他,让他跟这么一个毫不顾忌的新科贡士产生师生关系。

    严嵩之所以怪上天,是因为大明科举实行的是糊名制度。

    所以,他在阅卷时,根本不知道自己选中的文章作者是谁,也就没有提前调查作文者的性格和背景。

    “我运气是真的差啊!”

    “当年刚选入翰林就生了大病,蹉跎了近十年岁月,现在又选了这么个学生。”

    “别人借当主考官收新弟子,是为了壮将来权势,而我偏偏收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弟子,真不知道会给我惹多少祸。”

    严嵩不由得在心里如此感叹。

    但他还是摇手劝着张璁:“慎言,慎言啊,有些话只该在心里想,别说出来啊!”

    “天子固然尧舜之君,然并非天下臣子皆坦荡正直之君子,如今朝中皆称颂杨新都,言众正盈朝,你却骂他们是朽木之臣,就不怕将来只会被打压吗?”

    张璁则道:“但他们的确是朽木之臣,如那杨新都,固然定国本、裁冗兵颇用心力,于国于民有所贡献,但不过是庸医治病,不切根本,反遗隐患,真正徒有良辅之名,实藏欺君盗国之心。”

    严嵩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不过,他虽然无法接受张璁这直言不讳的性格,乃至颇为担心他会连累自己,但他对张璁的认识很是赞同的,所以也没有在具体的观点上反驳张璁。

    而且。

    他此时在看见朱厚熜从大明门进城后,也同样认识到杨廷和等想控制嗣君的清流文官明显没有真的操控住嗣君,嗣君也的确如张璁所说,在真的爱民如子的同时,也有很厉害的手腕,似乎不是自己大明朝的第二个孝宗,而是汉文帝。

    严嵩也因此不由得打消了站队杨廷和一党,也逼着皇帝承孝宗之统的打算,决定再看看。

    他于正德十五年才起复回翰林,结果他回翰林后没多久,就碰到了正德驾崩的事,所以,他现在还没来得及站队。

    本来他是打算加入杨廷和一党的,毕竟现在翰林清流大都以杨廷和为首。

    但现在这一情况让严嵩决定再观察观察,也决定对张璁再观察观察,而不是立即与自己这位喜欢咋咋呼呼的学生决裂。

    朱厚熜没有以皇太子礼从东安门入城,而是以天子礼进入大明门,其政治意义就在于此。

    许多对杨廷和没有那么盲目崇拜,甚至对其执政理念持有异议的文官士大夫,乃至目前保持中立只做日子党的文官士大夫,会因此知道皇帝还没有被杨廷和一党控制,杨廷和一党还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而自己这些人也就不用急着加入杨廷和一党,甚至可以继续和杨廷和一党争一争。

    朱厚熜知道现在杨廷和的政治威望很高,高到天下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只有重用他乃至彻底放权于他才是贤明帝王的地步。

    但朱厚熜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他采取的策略就是日拱一卒。

    寻找各种问题,让杨廷和去解决。

    这对于名为革新除弊之良辅,实为守旧虚伪的杨廷和而言,只会是一个个让自己跌落神坛的坑。

    如此下去。

    天下人对杨廷和渐渐的就不会那么盲目崇信,甚至是失望。

    现在。

    朱厚熜成功由大明门以天子礼进城,也算初步削了杨廷和一党的势。

    虽然很多普通士子和百姓们还看不出端倪。

    但许多中立和对杨廷和主张并不赞同的文官自然会因为这个情况,瞧出端倪,即便不敢贸然立即站队他这个皇帝,也会暂时不急于投到杨廷和这边,或者熄灭心中想与杨廷和一党唱反调的心。

    事实也的确如朱厚熜预料的那样在发展。

    张璁更加充满斗志不说,严嵩这种只想加官进爵、没有明确政治信仰的现实主义者,也的确开始不急于站队。

    不只张璁和严嵩。

    在阁臣公卿这样的重臣里。

    吏部尚书王琼就自鸣得意地笑了笑。

    作为杨廷和死对头的他,在杨廷和在正德驾崩后直接联合太后与司礼监隔绝自己,连自己在内阁的唯一盟友梁储都倒戈,同杨廷和一起将他排除决策圈后,他就以为杨廷和真的彻底控制了朝堂,哪怕新天子也会被控制,自己将难以再有翻盘的机会。

    但王琼没想到,杨廷和似乎并未能彻底控制住新天子。

    所以,王琼也就心里高兴了不少。

    次辅梁储也因为这一情况,觉得杨廷和似乎并不真的能一手遮天,而自己似乎不必急着致仕,那颗决意告别官场的心也淡了不少,想再进步一下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于是,梁储就在奉迎朱厚熜进宫后,在出宫时,特地走到了王琼这里:“公还认我这友乎?”

    王琼笑了笑。

    他知道梁储主动来问他这话的背后目的。

    但王琼因为今日的场景,倒也没有想因此责备梁储屁股太滑、卖朋友太快的意思,而是做出了大度的姿态:“阁老也不容易,鄙人岂是心胸狭隘之辈?”

    “当时杨新都以话激老夫,老夫不得不答应去湖广迎立,而被他支走,使公不能知宫中虚实,现在想想虽是不得已,但还是对不起公啊。”

    梁储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王琼忙道:“阁老不必如此,我真的没有怨恨过阁老,眼下新君将定,且共为新君尽王事吧!”

    “何况,鄙人观这新君天资聪颖,实为少年英主,将来必为明君,阁老能得一迎立之功,将来倒也不一定会居于他杨新都之下!”

    梁储心里大悦。

    他要的就是王琼这愿意继续与他联合的话。

    朱厚熜这里入城进宫后,就先去了正德的梓宫拜谒。

    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见见这位他梦里出现过的大行皇帝的。

    因为这次他已经通过太监周献知道,他能成功赢下和杨廷和的第一个回合的交锋,除了与他按历史上的嘉靖所做的方式在坚持做以外,也跟正德留下的太监临时背刺杨廷和,帮了他有关。

    当然,朱厚熜不知道,这些太监背刺杨廷和,是不是也与正德本人提前给这些太监交待了话有关。

    总之,无论是太监自发,还是两者兼有,都是正德遗泽。

    不过,朱厚熜没想到的是,当他来到正德梓宫时,却看见一些太监早就跪在这里陪正德,没有像其他太监一样,只记得来恭迎他这位新主子。

    朱厚熜为此很欣慰地看这些太监一眼,心想正德留下的太监里还是有不少重情重义的。

    随后。

    朱厚熜就先按礼拜起正德来,并在心里承诺说:“皇兄放心,我自当尽量保存你所留之军,实现你让大明武德充沛之宏愿,不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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