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陡生,第一支箭仿佛只是一个讯号,紧接着又是第二支箭,这回却是直指着曹安行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曹安行躲闪不及,利箭穿心,当场倒地。
云昭当机立断往楼下跑去。
但此时的一层也乱成了一团。
程安等人被楼下的诸多刺客们拖住,双方缠斗在一起,间或有人倒地,血腥味渐渐弥漫。
有刺客眼尖看见了楼上的云昭,当即喊:“在那里!”
眼瞧着有人向她冲来,云昭立刻躲回里头将门关起,但那脆弱的木门显然抵挡不住太久。
她四下一望,此时能出去的地方,竟只有那扇窗户。
但想到方才穿窗而来的箭矢,似乎窗外也并不安全。
她眉头紧锁,心下暗骂。
云墨这厮是不是疯了!
但眼下已没有太多时间给她犹豫,锁起的木门外已传来劈砍声,门上渐渐出现裂缝,显然支撑不了太久了。
她没再犹豫,将身上厚重的鹤氅裹紧,推窗跃下。
在西市做生意的人大多是小商贩,就算建了二层的楼,也不会太高。而如今冬日,身上衣服厚重,是以当云昭滚落在地时并未受什么伤,但身上一痛却是不可避免的。
而当她将将落地往一侧滚去时,原先躺着的地方便钉下一支箭矢。
云昭心跳如擂,程安他们被束缚住了手脚无法来救她,眼下,她只能自救。
此处是商铺后方,安静无人,她顾不上身上痛意,立即起身向街上跑去。
但沉重的鹤氅在方才护住了她,现在却成了拖累。
刚跑出几步,云昭便听得身后风声呼啸,直逼耳畔。
她躲闪不及,登时肩上一凉,随后后颈钝痛,旋即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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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风到达靖王府时,正遇见睿王派出的几人离开王府。
他素日与靖王来往,与睿王却并不熟悉,自然也没认出这几人,并未在意。
但他们经过身侧时,窃窃低语声却不可避免地传入耳中。
“公主怎么这就走了,是不是真和里头那位有仇啊?”
“这又不稀奇,倒是里头那位比较奇怪,人儿都已经走了,送什么?”
“那这么说,咱们殿下更奇怪,还要咱们去看看他们到底在送些什么呢。”
送?送什么?
江聿风听着他们口中仿佛十八相送的故事,自是一头雾水。尽管弄不清其中原委,但他却听出,云昭因为云墨的缘故,没有多停留就离开了。
想到先前她在马车里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心中隐有不安。
而这不安,在他见到靖王的时候,愈演愈烈。
若说此前靖王还对自己的真实模样有一番伪装,现在,却是完全将其撕开了。
靖王妃的离世,仿佛松开了他心间的束缚,让他尽情释放出藏在深处的阴戾。
云墨见到江聿风,便轻轻勾起唇角:“淮之来了?”
江聿风垂眸:“殿下节哀。”
云墨低声:“淮之当日愿诊治兰儿,虽然未成……但我也十分感激。”
“为此,我特意为淮之准备了一份礼物。”
江聿风心底不安浓重起来,他面上不显,惶恐似的低头:“臣未做什么,不敢承殿下如此恩情。”
云墨笑意渐深,眸中却漆黑无光,不见一点神采,阴沉似阎罗:“算不上什么恩情,都是淮之应得的。”
“淮之,你最好现在赶紧去西市,现在去了……便又能得到一回救下公主的功劳。”
;联想到进来之前听到的那几人议论,江聿风几乎立刻猜出了原委。他睫羽轻颤,强忍住抬头的欲望,克制着惊怒平静道:“……殿下何意?”
云墨弯眸:“自是我给你一个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公主有恩的机会了,快去吧,再晚一些……可能就救不下了。”
“我不介意你与长姐从前有过什么牵扯,但你或许还不是十分了解她,正好趁此机会,你也知道知道,她都瞒了你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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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风匆匆赶到时,云昭正是幽幽转醒。
她周身冷一阵热一阵,后颈仍在隐隐作痛,肩膀处更是撕裂了一般,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想要站起来,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云昭半睁着眼,心下登时一沉。
她太熟悉这个感觉了……显然,显然在这时候,她发病了。
然而不应该……明明在一月之前,她才刚刚经历过一回。
那只有可能……是方才将她击晕的人动的手。
不然,那人怎么会什么也不做,只是打晕了她就放任她在此?
可这样要杀她……云墨就不怕有人发现了继续救下她吗?
他怎么会干这种风险如此大的事情?
云昭神志昏昏,正在困惑时,却听到一熟悉的男声模模糊糊落入耳中。
“殿下…殿下……”
云昭费力地撩开眼皮看去。
来人蹲在身前,温润精巧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花瓣似的唇……如玉面庞,再熟悉不过。
看清他容貌的一瞬,云昭周身血液仿佛被冰冻凝固一般,彻骨寒意遍布全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本就虚弱,此时心绪剧烈起伏之下,再度晕了过去。
在意识涣散前,她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来人越发慌乱的呼唤,而对方的容颜,也在眼前渐渐放大,随后……模糊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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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苏醒,是在五日之后。
这期间,那些刺客的事情已然被查清。
他们是江湖杀手,受人之托来刺杀曹安行,至于伤到云昭,完全是意外。
而为何要刺杀曹安行……他们江湖人自有规矩,不等被问出就纷纷自杀于大牢。曹安行的商队也被调查了一通,发现他们还做情报生意后,为何会遭遇刺杀,似乎也有了答案。
由于他们本就游走于灰色地带,随便就能找个罪名将他们拿下。如今皇帝震怒严查,定是要处置些人以儆效尤的,于是商队余下的活口便被尽数处死。
当云昭醒来时,这些事已然尘埃落定。
琼华带着哭腔将事情一一说完,云昭听过后,内心竟是异常平静。
她的父皇,一定是发现她在查什么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着急地将那些人处死,断了她的念想。
琼华见她神色麻木,越发忧心:“殿下现在还疼吗?太医说殿下肩上的伤口处理及时,倒不会留下什么遗症,但要痊愈好要好久,期间避免不了疼的。”
“还有殿下的病……”
云昭转眸,因许久未说话,声音沙哑不已:“谁送我回来的?”
琼华眨了眨泪眼,小声道:“是江三郎……”
云昭默然,将头又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