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月光如水流淌,那月下女郎,似仙似妖。她衣裙像是融在了月色中,更衬她面色雪白,而其双眸漆黑,唇边带笑,似鬼魅般,妖冶却阴森。
宁国夫人本就有些做贼心虚,骤然看见云昭,更是吓了一跳。
她不由倒退几步,捂着心口道:“哎哟殿下……走路怎么没声啊。”
云昭慢吞吞向她走去,说:“我瞧姨母行色匆匆,担心姨母是身子不适,才跟过来看看。”
宁国夫人仍捂着心口,几分狐疑回望。
她与云昭之间素来没什么往来,有避嫌的缘故,也有她们之间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的缘故。
每每两人相见,也不过表面寒暄过就好,她们之间,何时有了要这样关心的情谊?
宁国夫人眯了眯眼,又恢复正常神色,作出长辈关心模样:“这样啊……那多谢昭昭挂心了,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出来走走散心。”
她说着说着,不免流露出几分真实心思:“……昭昭快些回去吧,免得陛下寻你不见,又要担心。”
云昭唇角勾起:“没事的姨母,我与父皇说过了。”
她非但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还走到宁国夫人身侧,状似亲昵地挽住了她手臂。
宁国深知,她与云昭断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自己这公主外甥女从前高傲,现在古怪,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想招惹。
如此反常,令她心中别扭不已。
云昭仍柔声切切,只不过在宁国夫人听来,比恶鬼低语还要悚然几分。
“姨母要去哪里散心,带昭昭一起吧?”
宁国夫人又惊又疑地看向身旁这便宜外甥女,心中无比煎熬。
但公主发话,她咬了咬牙,只得忍下。
于是宁国夫人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带着云昭在太液池畔闲步起来。
既然两人相伴,始终静默未免太过尴尬。可宁国夫人毕竟与云昭不熟悉,只过去半柱香时间,她快将可以说的话都说完了。
宁国夫人一阵搜肠刮肚,将所有关心之语都说过一遍,云昭倒也句句有回应,只不过敷衍至极,将气氛聊得相当僵硬。
这令宁国夫人越走越煎熬,越走越折磨,恨不得直接撇下云昭离开。
但这念头,她也只敢想想而已,万不敢真的这样做。
宁国夫人心中焦灼,只得盯着湖水出神,脑海中不由去想被领到一旁殿中的江聿风。
唉……云昭到底还要缠她多久?
该不会真的和旁人说的一样,她也喜欢那个江聿风?
宁国夫人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身旁人主动问道:“姨母看上谁了?”
她急坏了,一时大脑混乱,满心都是赶紧摆脱身旁人,便想着赶紧回答了事,一时嘴快,说了出来:“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江……”
宁国夫人骤然闭口,被自己吓出了一背冷汗。
她猛地停下步子,转脸看向仍挽着自己手臂的云昭。
云昭面上笑意柔和,她轻轻:“江什么?姨母……怎么不说了?”
宁国夫人瞳心轻颤,心下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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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风算着时间,佯作头晕,果真被人带到了一处宫殿中。
那侍女将自己送到后,便也退了下去,又将门轻轻带上,只说让他休息片刻。
殿中香炉正腾着香雾,那股奇异香气,与自己在酒中闻到的一样。
江聿风默默敛住气息,以免自己吸入太多,随后将殿里逛了一圈。
这里除了他一人外,便没了半点人影。显然这处地方,是那位宁国夫人吩咐过,特意收拾出来的。
看来……虽说这位夫人无心朝政,但其地位权势,也不容小觑。
只是她如今风光,皆仰仗皇后……如此变数太大,一旦繁华落尽,京中恐怕都容不下她。
他靠在桌旁,玉白指尖点着桌面,将心中的想法再次从头到尾思索一番,确认没了什么疏漏后,又抬眼看向殿门处。
他眸色沉沉,默想。
她此时应当……已经过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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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旁,宁国夫人与永庆挽手同行,亲密无间的模样。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是何等如芒刺背。
宁国夫人听着云昭轻声询问,不由头皮发麻,装傻道:
“昭昭,是我说错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云昭眉毛轻挑,却将她挽得更紧了,笑意盈盈:“姨母,你别紧张呀,你就告诉昭昭,是不是?”
宁国夫人摸不透她心思,只作听不懂:“昭昭,我真的不懂。”
云昭默了默,却是咬着唇瓣,几分少女怀春似的羞涩。
“姨母,你误会我了。”
她支支吾吾着开口:“……姨母是看上了那个江聿风吧?”
宁国夫人:!!
她慌张:“昭昭,你可别乱说。”
云昭噗嗤笑一声:“姨母别害怕嘛,其实……”
她扭捏一阵,凑上前轻声耳语:“其实我也喜欢他。”
宁国夫人迟疑:“这……?”
“所以姨母若是看上了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一起?”
宁国夫人听着她羞涩扭捏地说出这句话,又被冲击了一次,不免晕头转向:
“……啊?”
云昭却殷勤无比地看她,只不过这殷勤中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宁国夫人被她这神色弄得更迷糊了。
贵族之间荒唐的事多了去了,云昭所言之事也并不稀奇。宁国夫人吃惊的,只是自己这高傲的公主外甥女,竟这样大方,会与他人同享一人?
她努力判断着,可怎么看,都觉得云昭神色不似作伪。
于是她试探着问:“殿下……当真?当真要与我一道吗?”
她不免谨慎确认:“殿下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云昭心底连连冷笑,想当然知道,只不过连我都没能成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你来?
她缓缓垂眸,面上飞红,极缓地点了点头。
宁国夫人见此,倒是信了许多。
她本来也只爱享乐,有些避祸的小聪明,但并不是很多,想要看破云昭的伪装,还是有几分难度。
她瞧着云昭似乎是真心,也不免松快许多,还想难怪呢,难怪今晚云昭这么奇怪。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宁国夫人相当自圆其说地为云昭找好了今晚异常的理由,怀疑已去了大半。
这回,变成她主动紧挽起云昭的手臂,热情道:
“昭昭,姨母这就带你去瞧瞧。”
云昭笑意更深,点了点头。
只不过阴影下,她眸底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