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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公主府的人情

    江聿风对云昭的奚落置若罔闻,他晃晃悠悠站起,抬眼看向云昭,目中寒意尚未褪去,低声:“殿下……公主府的人情……”

    云昭眨一眨眼,琼华自是与她说起过那日她装醉时,琼华答应江聿风的事情。

    不过……江聿风这般狼狈尊容,想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吧?

    她目光幽而凉,凝在他身上。

    江聿风沉默而立,被暗器所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心中忐忑,对眼前人是否会遵守许诺也无把握。

    他只能赌……他能信她一次。

    半晌,云昭轻声:

    “琼华,你出去。”

    琼华并未立刻走开,她忧心不已望来,以眼神询问:殿下真要帮他吗?

    这般深夜,江公子穿着件夜行衣,行踪诡秘,还受了伤……怎么看怎么都是个麻烦。

    云昭将眼皮一撩,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自是一个施恩于江聿风,诱他与自己合作的好机会。

    琼华垂眼,福一福身,退了出去。

    江聿风这才觉得心头绷紧的弦得以松懈,他低声:“多谢殿下。”

    云昭徐徐下榻走来,由于快要就寝的缘故,她身上只穿着件藕色寝衣,墨发用一根白玉簪简单挽起,清丽如芙蓉。

    江聿风愣了愣,旋即别过脸,不去看她。

    见他还这般守礼,云昭不由轻嗤了一声,却饶有兴致地将他上下打量过,悠声:“三郎这是做什么了,怎的这样狼狈?”

    她目中跳跃起古怪兴奋,不等江聿风回答便自顾自道:“莫非……是三郎杀了人,又被人追杀,才不得已跑到我这儿来?”

    “你想我帮你,帮你斩草除根呢?还是帮你毁尸灭迹呢?”

    江聿风听着她惊世骇俗的话语不免错愕,一时没顾得上礼仪,转眸望她。

    如此金尊玉贵的公主,怎能将杀人的事情说得如此稀松平常,仿若吃饭喝水一般?

    他不由皱眉,沉声:“殿下多虑了,我只是想借此处过一夜,待天明时分自会离开。”

    江聿风料定王逸不敢大张旗鼓来找人,一旦如此,他今夜密会之事也有暴露的风险。只要捱过今夜,便能暂时相安无事了。

    听他要求如此简单,云昭竟感到几分失落。

    但她很快敛起这点情绪,在他跟前的坐榻上坐下,懒声道:“帮你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你做什么了。”

    “若你是去刺杀了哪位朝廷命官,逃到我这儿来,岂不是给我添麻烦?”

    江聿风低眸,掩住目中情绪:“只是私事。”

    云昭轻啧:“阿辞,求人帮忙,该诚心些吧?”

    江聿风轻声:“殿下若不愿,我现在便离开。”

    云昭暗暗咬了牙,恨极他的油盐不进。

    “你还能去哪?”云昭冷笑,意有所指地看向他的伤处。

    那几个伤口的确严重,汩汩鲜血染透了黑色劲装,在烛火下泛着怵人的水光。

    江聿风面色微白,的确如云昭所说般,他如今的伤势走不远,而一旦离开这里,等候在外的暗卫便会拿下他。

    他抿唇不言,神色倔强,似是打定主意要与她犟着。

    云昭蹙眉,凤眸中越发冷厉。然片刻后,她却起身往内间走去。

    江聿风今夜所行之事定有文章,在问出来之前,他必须清醒。

    --

    待云昭从内间提着药箱出来后,江聿风已经坐在了坐榻上。

    大概是失血得厉害,他实在支撑不住,才做了这点逾矩的举动。

    她将药箱放在江聿风跟前打开,命令似的:“赶紧处理,别弄脏了我这里。”

    江聿风低声道了谢,指尖搭上前襟要脱衣,却忽顿住。

    他语带迟疑,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羞意:“殿下可否……暂避?”

    云昭挑眉,讥讽他:“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江聿风却只沉默地望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得她心烦。

    云昭凤眸闪烁,不耐地转过身去:“动作快点。”

    江聿风这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脱下衣衫。

    染血布料不可避免地与伤口轻微粘连,江聿风低着眼,却是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意。

    随着伤口暴露在空气中,那股血腥味越发浓重。云昭皱了皱鼻子,低声:“怎么伤得这么重?”

    江聿风抹药的动作顿了顿,竟是从她话语中品出一点关心之意。他暗嘲自己自作多情,答道:“是我疏忽。”

    背对着江聿风的云昭僵了几息,随后霍然转身。

    江聿风心下一震,抹药的手抖了抖,往伤口处按了下去,他不由轻嘶一声,又反应过来,下意识要遮掩自己。

    他惊然:“殿下!”

    他赤着上半身,骨肉匀称,块垒分明,看着瘦,却蕴着无穷的力量;而那数道伤口血黑,在那清雪似的身上更显狰狞。

    令人不禁心疼……不禁埋怨,是何人下此重手,破坏如此完美。

    云昭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被她看过的地方都腾起灼灼热意。江聿风面颊苍白,耳尖却发烫,他低声:“恐污了殿下眼睛,还请殿下转回去吧。”

    云昭闻言,非但没有背过身,反向他走近了。

    江聿风不自觉绷紧了身子,抹药的手顿在半空,不知该不该继续。

    她俯身,气息靠近,沉香环绕而来,几乎将血腥冲淡。

    云昭瞧了那些伤口一会儿,随后伸手,指尖在那刀口附近轻轻一按。

    附近肌肉登时一缩。

    江聿风:……

    他闷哼,半是痛半是恼:“……殿下。”

    “你武功不错,谁能这样伤你?”云昭用帕子擦手,目光却仍凝在他身上,“……若只有一人……你定应付得过来。”

    “是有好几人追杀你,是不是?”

    江聿风默不作声,云昭权当他默认。

    她继续:“你来了这样久,追你的人不敢进来,更不曾有官兵在外搜查。”

    “所以……不是安仁坊的人,但又能私养这些足以伤你的人,应当也是个朝中重臣。”

    “其人对你有杀心,却又不敢惊动官府,所以你……是撞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江聿风眉心微跳。

    虽说猜到这些不算难,但听她亲口一件件说出,还是让他心惊一瞬。、

    云昭看着他神色,便知自己说得八九不离十。

    她眯了眯眼,轻声:“所以……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是六部,还是九寺五监?”

    不提御史台,是因为云昭认定那帮老古板绝对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又在套自己话了……

    江聿风眼角抽动,他别过眼,开始装聋作哑。

    云昭静静瞧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决定转变策略。

    她趁他注意力不在此间,拿过他手中伤药,柔声:“阿辞,我给你上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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