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庆树的追更方法简单粗暴,就是干脆拉着纪宫清子一起跑去找北川秀本人。
北川秀的新家是三井物产无偿赠送,一栋位于港区中心地带的豪华大别墅。
这里汇聚着全日本无数名流豪族家庭,可以说是顶级富人区里的富人区。
两人在附近的奢侈品商厦买了些伴手礼后,便直奔北川家。
等到了北川老师的家门口,黑田庆树才发现原来自己家和北川家距离那么近!
从下方的柏油路往上看,能清晰看见身材高大,容貌俊逸的北川秀正和一个满脸颓废的中年大叔闲聊。
门铃声响起,北川秀往下看了看,发现是一对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女。
“啊真不愧是全日本最知名的文学家,都出年好多天了,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络绎不绝的前来拜访。”
中年大叔说话时身体依旧斜躺在木质躺椅上,好像一秒都舍不得离开它,
“不像我,三十五岁就步入了人生的黄昏阶段,生活无趣啊~”
“岛村先生你也太悲观了。明明是一个靠着家族遗产就已经衣食无忧的大富翁。
如果连你都算是步入了人生的黄昏阶段,那么那些天天上班还存不到钱的社畜算什么?”
北川秀听得直摇头,抄起书桌上的那堆《老人与海》打印稿,往他的手里塞去,
“还是多看看我的这本新书吧,也许圣地亚哥的经历能让你重拾对生活的希望。”
“别别别,北川老师你还是饶了我吧!”
原本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舒适躺椅的岛村见到那叠厚厚的稿件后,猛地蹿起,一边疯狂后退,一边摆手道,
“你明知道我一看纯文学就打瞌睡,就别再用它折磨我了。”
“哈哈。要不是很清楚岛村先生你的状况,就这句话,可是要把我的心给伤透咯。”
北川秀知道他是真的害怕读书,便笑着把复印稿件给拿了回来。
岛村是住在北川秀对面的邻居,已故的父亲曾是赫赫有名的岛村集团会长。
父母去世后,岛村完全不想接盘家里的企业,也不想结婚,便以105亿円的价格把岛村集团打包出售给了三井财团。
在那之后,他便靠着这些钱在港区悠闲度日,每天不是钓鱼养花,就是居家打游戏。
两人的相识是因年里的一场误会。
一对政治家夫妇在年里想要拜访北川秀,但误打误撞去了岛村家。
几经波折后,北川秀没和那对政治家夫妇产生过多交际,倒是与精神极度空虚,性子无比惫懒的岛村成了至交好友。
北川秀自己是个工作狂,上进心爆棚,每天都在为新的目标不断奔波。
但他特别喜欢结交一些性格慢吞吞的朋友,感觉这样能有效中和自己快节奏的生活。
而且他已经厌倦了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粉丝这件事。
岛村这家伙喜欢女人,喜欢西洋舞蹈,喜欢画画,可偏偏对日本文学完全无感。
因此即便清楚对方是日本文坛排名第一的大文学家,他和北川秀的交际依然是以损友的方式进行,这点很对北川秀的胃口。
另外一点让北川秀对岛村很感兴趣的地方,是岛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虚无主义者和纯粹的好色之徒。
岛村研究西洋舞蹈,搜集西洋舞蹈方面的书籍和照片,还想方设法从国外搜求海报和节目单。
但他却从来不去现场看西洋人跳舞,也拒绝看日本人表演的西洋舞。
按照他的说法,现场舞蹈完全不如照片和书籍有趣。
他喜欢虚无缥缈在照片上,在书页上的性感女郎,而不太喜欢面对面与那些舞女交流。
当然,身为一名毫不掩饰的好色之徒,岛村召唤过的贩春娘数量比北川秀认识的女人还多几十倍!
北川秀认为这是他性格上的虚无主义在作怪——
一方面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认为一切都是没意义的;
一方面又痴迷于女人带来的短暂快感无法自拔。
这样矛盾的性格让北川秀感觉很有意思。
略过文学话题,岛村将对话又往他那次去新潟(读音同戏)县的经历上引去,开始大谈特谈他在那边遇见过的几名女孩。
北川秀听得正乐呵,露天阳台的门忽然被敲响。
“哎呀,北川太太,不是说了嘛,这种小事都让我来做就行了。您快去看看少爷、小姐,还有楼下的客人吧!”
一名打扮颇为精致,风韵犹存的美熟妇一边从梦子手里接过果盘和茶水,一边熟练的再度敲门,
“老爷,我是敬子,现在可以进来吗?”
“请进!”
北川秀冲玻璃门外的美熟妇点了点头。
小山敬子得了准信,立即扭动腰肢走来。
她今年四十三岁,是梦子从三井家政里招聘来的顶级家政主妇,月薪高达50万円。
小山敬子把露台桌上的食物残渣收拾了下,这才把全新的果盘和茶水为北川秀两人续上。
在忙活时,小山敬子弯着腰,被紧身后妈裙包裹住的浑圆露出饱满的曲线。
即便工作时用手遮挡了胸口的风光,但她的熟妇韵味还是把三十五岁的岛村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老爷,楼下来了两位贵客,太太正在接待他们。”
小山敬子注意到了岛村的视线,连忙捂住裙摆起身,恭敬地站在北川秀身侧压低声音说道,
“那位年轻小姐的衣服上纹着十六瓣八重表菊纹。”
她的后半句话几乎细不可闻,但还是被耳尖的岛村听到了。
十六瓣八重表菊纹是日本皇室的家徽,只有还没脱离皇室的嫡系家族成员可以佩戴。
如今的皇室,年纪小,还有资格佩戴这个家徽的女人,就只有明仁的小女儿纪宫清子内亲王了。
“我正好有些困了,北川老师您去忙吧,我回家躺躺。”
岛村心里偷偷咋舌了下,没想到北川秀连皇室相关的人脉都有!
他可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家伙,立即起身告辞。
临走前,岛村还特意约了周末,非要继续和北川秀说完他的新潟县之行。
小山敬子跟着送他从侧门离开,北川秀则快速往楼下赶去。
别墅客厅内。
稍显拘谨的黑田庆树坐得笔直,在北川太太面前不想丢了黑田家的脸。
而纪宫清子则像个自来熟女孩,直接上手抱起了咿咿呀呀叫个不停的北川彻。
在梦子怀里的北川绿子甜甜酣睡着,也十分可爱。
“阿彻和绿子的名字原来是取自《挪威的森林》的男女主呀~他们长得真像。”
纪宫清子用手指逗弄着北川彻,越看越喜欢他。
她心里其实更喜欢阿彻和直子这对情侣,但听说绿子的原型就是北川太太,这句话就憋在心里不说了。
要是以后自己和庆树生了孩子,女孩的话就叫直子好了!
她这么美滋滋想着,随后看到真人比照片还帅许多倍的北川秀从楼上走了下来。
“啊抱歉,楼上还有一位客人,失礼了。”
北川秀瞥了眼来访的两人,几乎可以确信是纪宫清子内亲王和她的男友黑田庆树。
由于名下的资产越来越多,他的社交圈也开始越来越上流化。
在日本的上流社会里,你动不动就能碰到一些皇室遗老和华族后裔。
这些家族自古代起便把持着日本的许多国家资源,即便时代更迭,战后被亲爹美国佬给清算了一波,但依然有很多家族经久不衰,始终占据着大量生产资料。
在日本生活到一定层次,没办法和他们脱离关系。
如果北川秀要让阿彻和绿子在日本读完幼稚园和小学,大概率也会把他们安置在学习院中。
这些关系越多越好,只要不扯上政治就行。
“啊没事没事,是我们突然来访,打扰了您才是!”
年纪比北川秀还大一些的黑田庆树急忙起身鞠躬,说话时还带上了敬语,必恭必敬的样子让才认出皇室家徽的梦子微微一愣。
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已经有名到能让皇室成员都尊敬成这样了?
真是梦幻一般的感觉啊。
纪宫清子内亲王这样的女人,梦子以前都只能在电视机里看看,完全不敢想象有一天能和她并坐聊天,就像普通朋友似的。
“哈哈,不用那么拘谨,我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对了,还没请问两位是?”
北川秀见他这么客气,便也用了几个敬词。
他本人是非常讨厌日语里的这些敬语助词的,每次说话就一大堆东西蹦了出来,可十个词里七八个是语气助词,完全没用。
难以想象在古时候打仗,两边你来我往时还在用敬语对骂的场景.
“鄙人黑田庆树,这位是我的女友纪宫清子.内亲王。”
黑田庆树刚给梦子自我介绍过,但北川秀问及,他又毕恭毕敬的再说了一遍。
抱着北川彻的纪宫清子也跟着起身向北川秀问好。
“.北川老师,这次冒昧前来打扰,是因为你的新作《老人与海》.”
黑田庆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来意。
文学家的在全部连载前一般都是“保密状态”,就和保险柜里的金银钱财一样。
北川秀这样的“天下第一”,写的更是涉及到无数人的利益。
请求他把后续稿子提前给自己看一看,要不是刚才追的脑子一发热,没仔细想,静下心来后,黑田庆树一定不敢跑来提这种无礼要求。
说完这些,他的脸颊都有些发烫了,只能靠不停喝茶遮掩尴尬。
“啊,原来如此。”北川秀倒是没料到《老人与海》会如此触动这两人。
这本书1954年出版时,确实轰动一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但那也有一定的时代因素在。
现在的日本,时代条件倒也符合这本书的问世,可那是针对大量底层民众而言。
黑田庆树是黑田家的长子,未来的继承者,纪宫清子就更不用多说了,估计这辈子吃的最大的苦就是离开皇室去外面工作。
这样的人也会被触动吗?
“如果让您感到为难的话,就请当我们没有来过!”
黑田庆树连忙补充道。
无论是从文坛地位和影响力,还是从资产实力上说,北川家都不弱于黑田家。
要是莫名其妙得罪了北川老师,他估计会被老爹骂死。
“啊,这没什么,我让女佣帮忙把草稿拿来。”
北川秀冲楼上喊道,
“敬子姐,麻烦把《老人与海》的复印稿拿一下。”
“好的,老爷!”
小山敬子刚把岛村送回家,正打算收拾露台的一片狼藉,听到北川秀的呼唤后,立即清理了下双手,随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叠复印稿,扭动腰肢下了楼。
当完整的《老人与海》被送到自己面前时,黑田庆树再也按捺不住,又站起来连连鞠躬,随后迫不及待地翻阅了起来。
北川秀见他都没先把稿子给女友看,而是自己直接读了起来。
看来这次两人来访不是什么作秀和拉近关系,是真·书迷催更了。
纪宫清子也不生气,就这么继续抱着阿彻玩闹,阿彻要哭,绿子醒了,就又换成绿子,玩得不亦乐乎。
另一边,黑田庆树彻底沉浸在了《老人与海》的世界中。
整部他还有五章没看,一共不过七八万字,但他足足看了两个小时,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复印稿。
好不容易打到一条大马林鱼的圣地亚哥碰上了鲨鱼群,血性十足的他与之搏斗到了最后一刻。
结局可以说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大马林鱼被吃得只有一条大鱼骨,而鲨鱼群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故事的最后,圣地亚哥拖着鱼骨独自返航。
返航的行程很轻松,他什么念头都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此刻超脱了这一切,只顾尽可能出色而明智地把小船驶回他家乡的港口。
夜里有些鲨鱼来咬这死鱼的残骸,就像人从饭桌上捡面包屑吃一样。
老人不去理睬它们,除了掌舵以外他什么都不理睬。
他只留意到船舷边没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小船这时驶来多么轻松,多么出色。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我们必须学会忍受孤独和疲惫,然后坚定地向前走。”
“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日子。走运当然是好的,不过我情愿做到分毫不差。这样,运气来的时候,你就有所准备了。”
放下复印稿的黑田庆树迟迟没有从慷慨激昂的情绪里走出来。
在他之后拿起书稿的纪宫清子想把书稿带回皇居去看,甚至提议放到皇居的博物馆内——
就算这只是《老人与海》的复印稿,也足够成为皇室成员的珍藏品了。
北川秀一口允诺,毫不在意这些东西。
写的书能给人带来体悟和快乐,这才是他真正追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