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武大郎将那剩余的炊饼卖光之后,便赶紧回家,赶着给展府送餐。
到了家中,见到新的炊饼已经出锅了,便急忙夹出来放到筐里,便要往外走,却不防被潘金莲拦住,问道:
“如今天色已近中午,大哥何必急着出门,不如且吃过午饭之后再去叫卖不迟。”
武大郎得了自家娘子关心,开心不已,便掏出银子来,交到潘金莲手中,喜笑颜开道:
“娘子有所不知,我今日碰到个大客户,要每日里三餐之时都送炊饼过去,连定金都给了许多。”
“这般衣食父母,可不敢怠慢了,得早早把炊饼送过去,免得迟了,耽误了大官人那边饭食。”
潘金莲便将银子收入怀中,笑道:
“你这般每日跑来跑去,岂不辛苦,不如带我去认认门。每日里我闲在家中,也无甚事做,正好弄个小推车,到点就将炊饼送去,也免了你来回奔波,更不会耽误时辰。”
武大郎仔细一想,也有道理。
他整天走街串巷,辛苦什么的倒无所谓,但他本来就腿短,挑着担子在城内来回奔波,也颇耗时间,若是因为什么波折,耽误了展大官人吃饭,那便是罪过了。
“也罢,娘子此言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你便跟我去那展府见上一面,以后我中午便不回来,你自前去送餐就是,切记宜早不宜迟。”
潘金莲便连声答应下来,帮着武大把炊饼装进筐里,然后弄了个鸡公车,推着便往展府而去。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展府门前,上前敲门,把情况跟那出来的管事说明。
那管事早就得了展老爷的吩咐,哪里会拒绝,飞快地扫了一眼明显化过妆的潘金莲,便将二人引入府内,带到厨房,将馒头卸下,然后带二人来见展老爷。
展老爷把目光和潘金莲轻轻一碰,便错了开去,只笑着取出银子给武大。
“这是那馒头钱,你且收好。”
“不可不可……”武大连连摆手,憨笑道:“之前展大官人已经给了小人一锭银子,便是买上十筐炊饼,也是够的,可不敢再收大官人的银子。”
展老爷目光在潘金莲的胸口上扫了一眼,笑眯眯地道:
“你家的大馒头味道很好,又大又宣,老爷我非常喜欢。”
“这是老爷我给你的赏钱,你尽管收着便是。”
武大连连推拒,最后耐不住展老爷坚持,只好将银子收下,又指着潘金莲道:
“小人白日里要走街串巷,生怕耽搁了大官人家中午饭,以后中午便让贱内早些将炊饼送过来,还请大官人允准。”
展老爷便笑着道:
“能让老爷我每日都吃到松软热乎的大馒头,这是好事啊!”
“你且放心,只要老爷我吃得开心,少不了你的赏钱!”
武大又千恩万谢一回,才带着恋恋不舍的潘金莲告辞出门,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之后,潘金莲就开始惦记着,要不要下午就去给展老爷送货上门一次,谁知武大回来之后,便在院子里开始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不由得心中有了几分不耐,便皱眉问道:
“大哥下午莫非便不出摊了么?”
“难不成咱家以后就指望着展大官人那一家买卖活着么?”
“须知那展大官人虽然慷慨,总是打赏下来,可他家也未必日日便吃炊饼,若是日后他不买了,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武大郎便摇头解释道:
“大嫂误会了,我不是只指望着这一家买卖,只是生受了那展大官人的好处,心下有些难安,想着该如何回报一番才好。”
潘金莲听了,便翻起白眼来,心中不屑冷哼。
量你个三寸丁谷树皮,又有什么能够回报的,还不是得老娘我去肉身布施!
只是这等话语却拿不上台面来说,潘金莲只得安抚他道:
“那展大官人一看便知是个财雄势大的,不差咱们这三五两银子,大哥只需把这炊饼做得又大又香,让展老爷吃得舒服痛快,自然就什么也都还了。”
武大听了,低头思忖半晌,猛地一拍巴掌,昂首道:
“有了!”
“我见那展府厨下也是生火做菜的,只是那柴火却不甚多。”
“以后我每日下午便去山下打些柴火,给展大官人家送去,也算尽一份心意。”
潘金莲心中愈发不耐,便冷笑道:
“那一捆柴,也不过便几十个大子儿,展老爷家差你这一捆柴么?”
武大却不住摇头道:
“这不是钱的事儿,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受了展大官人这般恩惠,却半点表示都没有,让我心中难安。”
对于武大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潘金莲早就厌恶极了,当即也不再理会他,只自顾回房休息去了,只等明日中午去送货上门。
武大便拎了斧子出了门,径自出了城,去那山下打了一捆柴,用扁担挑着,给展老爷送来。
展老爷此时正在招待上门拜访的西门庆,听闻武大又来,也挺惊讶,但没空理他,便让人收了那柴火,再让人打赏时,武大却坚决不肯要,自顾自的走了。
西门庆这次是以谈生意的名义过来拜访的,他此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把那美貌娘子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专为结交展老爷这位贵人而来。
昨日相见的时候,时间比较仓促,不曾详细介绍,如今见了面之后,他便把那几个结义兄弟也都介绍了一遍。
别人的时候,展老爷还不以为意,到了花子虚的时候,展老爷才“哦”了一声,知道这是李瓶儿的相公,便指着他道:
“我听说过你,你叔父是广南镇守花太监是吧?”
被点了名的花子虚先是一愣,然后连忙陪笑道:
“大官人也听说过家叔的名字?”
展老爷便道:
“那咱们便不是外人了!”
“我有一个小妾,干爹乃是御前大内总管李彦。”
“诶呦!”花子虚一拍大腿,顺杆爬道:“那可真是巧了,家叔当年做过御前班直,正是李总管的麾下。”
“若是仔细算起来,家叔也算是李总管的干儿子嘞!”
“咱们这么一算,大官人跟家叔是一个辈分的,小侄得叫您一声叔父呐!”
西门庆这几个结义兄弟,个个都是钻营的好手,从来眼中只见权势富贵,尽数全都没脸没皮,如今见到这等大好机会,哪里还会错过,当即那花子虚便趴倒地上磕头,连声管展老爷叫叔父。
“哈哈……”展老爷也不拒绝,任由他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一甩手丢出一袋金豆子,“当啷”一声落在青砖地面上,清脆悦耳。
“呐,这是叔父赏你的,权且算作是见面礼好了。”
只听那钱袋落地的声音,花子虚便知道里面价值不菲。
他有心炫耀一番,便也不起身,当场将那袋子口扯开,向下一倒,那一粒粒的金豆子便“叮叮当当”地撒了一地,在午后阳光映照之下,耀目生辉。
“诶呦!”这下子所有人都眼热了起来,纷纷也都拜倒在展老爷脚下,腆着脸道:“我等几人和花老四都是结义兄弟,既然他是大官人的子侄,那我等几人定然也都是大官人的子侄了。”
“哈哈……赏,人人有份……”
展老爷来者不拒,一并受了他们的大礼参拜,然后一挥手,便又掏出一大包金豆子出来。
这次他却不整袋往地上撒了,而是像撒黄豆一样,随手那么一扬,顿时便下起了金豆子雨了。
那一粒粒的金豆子,在地面之上弹跳不休,到处乱滚。
众人除了西门庆家资巨万,还能把持得住之外,其他几人都满地乱爬,纷纷争抢起那金豆子来,更有那为了同一颗金豆子厮打起来的,更惹得展老爷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十人小团体当中,向来以西门庆为尊,人人都只巴结他一人,只有他耍弄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耍弄他的事情!
可现今展老爷一来,便把他们十人拿来耍乐,偏偏那九个人还毫不在意,乐此不疲,只把他这个十人组的大哥给冷落在了一旁,就让西门庆心中颇为不舒服。
虽然他心中也清楚,这展大官人来头甚大,是他该巴结的人,但心中却总是仿佛结了个疙瘩,总感觉自家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隐隐约约间总有些不太自在。
他呵呵干笑两声,假意呵斥道:
“众位兄弟这是作甚,为了点金子便这般丑态毕露,这般丢人现眼,没来由的让展叔父都小觑了!”
“还不快快起来!”
地面上的金豆子也差不多都捡光了,众人这才悻悻然爬起,对着展老爷陪笑致歉道:
“小侄等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叔父见笑了。”
展老爷便笑眯眯地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
“众位贤侄这是真性情,是真情流露,说明不曾把叔父当做外人呐!”
“你等也不需争抢,些许金银,叔父这里有的是,以后你们只要好生为叔父做事,叔父定然是少不了你们的赏钱的。”
众人更是大喜,围着展老爷连番马屁拍将过来,哄得展老爷眉开眼笑,只是西门庆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好看了。
展老爷却不理他,只和花子虚几人说笑无忌,在不知不觉之间,便把这十兄弟的核心转到了花子虚的身上。
当年花太监活着的时候,花子虚也曾经风光过一段,但后来花太监死了,花子虚又不成器,无官无权,穷的只剩下点钱了,还坐吃山空,日益落魄。
便连西门庆这种本地的土鳖财主,他都得捧着伺候着,心中不知道有多么憋屈。
如今突然便天降了一个叔父下来,让他骤然有了翻身当家做主人的感觉,当即把当年做官二代伺候上官的手段都使将了出来,务必要把这位展叔父给伺候舒服了。
西门庆虽然也巴结奉承过人,但他毕竟出身差了些档次,混的圈子级别也比较低,能够和京中权贵搭上关系,一切全靠金银开道,对京中权贵子弟的许多玩乐手段并不熟悉。
可花子虚却不同,他自小跟在花太监身边,耳濡目染,很多门道都门清的很。
再加上展老爷初来乍到,了解的东西基本也都是京都的玩意儿,如今和花子虚说笑起来,却正合心意。
花子虚又有心巴结着展老爷,两人便越说就越热络,时不时抚掌大笑起来,亲密度那是欻欻的涨啊!
西门庆试着插了几次话,但花子虚却只顾着一个劲表现自己,半点都没有帮衬他搭话的意思。
眼见这大好机会明明是他西门庆分享出来的,现今却是花子虚成了展老爷身边最近的人,西门庆面沉似水,颇不痛快,心中不由得便想起之前十兄弟结义之前,自家娘子吴月娘所反对的话。
如今看来这十兄弟果然是如她所说,全都指望着他的好处,但他谁都指望不上。
这义结金兰,只怕是做错了呀!
十兄弟至此离心!
西门庆微微低下头来喝茶,将眼中闪烁的凶光隐藏起来。
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乡下小地主,能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在京中都有门路,可不是靠着祖荫!
那展大官人他招惹不起,可这花子虚嘛……呵呵……
且让他和展大官人交好便是,日后只需要弄清楚展大官人来此的用意,总有办法将关系给撬过来的。
若是花子虚识趣也便罢了,他也需要一个人来帮忙维护展大官人那边的人脉关系。
可若是花子虚不识趣,那也就别怪他西门庆不顾念兄弟情义了!
心中拿定主意之后,西门庆便只在旁边闲坐,偶尔插上那么几句,显示下存在感,却把出风头的机会都留给了花子虚。
在欢声笑语之后,展老爷便邀请众人留下吃酒,众人当然不会拒绝,又陪着展老爷一番宴饮,直到夜色深沉,才告辞离去。
“贤侄,难得咱们有缘在此相会,改日我便去你那府上拜会一番,给花太监也上一炷香。”
更重要的是,见见咱那侄儿媳妇李瓶儿究竟容貌如何,有没有彩光傍身。
花子虚不知展老爷心怀叵测,听了这话喜不自胜,没口子地答应下来,约定了时间,亲自过来接展老爷上门,然后便各自散去,回家早做准备。
到了次日,武大郎早早地又挑着炊饼出了门,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潘金莲千万莫要忘了中午去送货上门的事情。
“诶呀,大哥尽管放心,这等干系到咱家收入的事情,奴家怎么会忘记呢!”
连推带搡将武大送出门去之后,潘金莲便急忙新蒸了一锅馒头,然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涂脂抹粉,又将那满头珠翠戴了个遍,打扮得花枝招展,露出十分动人颜色。
好容易等到那馒头做熟了,她便皱着眉,强忍着那热气,将馒头夹出来,丢入筐中,用小车推着,径自往展老爷家去了。
到了展府,天色距离中午尚早,但那管家见只有潘金莲一人过来,便心中十分清楚,赶紧过来把小车接过,谄笑着对她道:
“小娘子把这炊饼交给小人便是,我家老爷如今正在厅中闲坐,小娘子若有话对我家老爷说,不妨直接过去。”
“府内规矩大,不经宣召,下人不可随意进入后宅,小娘子尽管放心。”
潘金莲得意一笑,把小车一丢,便扭着腰奔着后面去了,沿着门廊一路前行,很快就见到了那宽敞的大厅,展老爷正在里面端坐喝茶。
她急忙快走了进步,进了客厅后直接往展老爷怀里一扑,娇滴滴地道:
“官人,奴家如今来送货上门了,你打算如何赏赐奴家?”
“哈哈……老爷先赏你一副秘药尝尝。”展老爷佳人在怀,也是眉开眼笑。
潘金莲初时还不情愿,但当展老爷把一大锭银子往她脚边一丢,她便千肯万肯了。
似她这般女人,跟她说什么秘药的好处,她也决计不会信的,反倒是这金银俗物,更加立竿见影。
之前展老爷买下这宅院之后,便让人在这后院弄了个大浴盆,露天放在廊下,时常与阎婆惜姐妹在此耍乐。
本来他是想要泳池的,可这年月没有活水的话,换水困难,泳池很容易腐烂发臭。
他不想显露自家神通给这些外人,便索性简化掉了,只留个浴盆鸳鸯浴就是。
一番戏水之后,展老爷遗憾地叹息道:
“金莲啊,你这小脚残疾了啊!”
“回头多服几剂药,看老爷如何帮你把它治好!”
“到那时,你这天生的金莲,才真个叫做人间绝色呢!”
潘金莲吃吃笑了几声,完全不相信展老爷的话,只当他是在扯淡,却也体贴地不曾拆穿,只笑着道:
“大官人舍得么?”
“奴这金莲,还不是因为你们大官人都喜欢,所以才自小裹了的?”
“奴就怕等这金莲变天足之后,大官人便不要奴家了,那奴家岂不要哭死!”
“诶,金莲这话说的,老爷我是那等薄情的人么!”
展老爷嗔怪道:
“老爷我是何等人物,那说出来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便是那赵官家都没有这般好使的。”
“你且尽管放心,既然你遇到了老爷我,少不得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不会再让你沉沦在泥里。”
得了展老爷的承诺,潘金莲顿时大为意动,服侍得就愈发的卖力。
两人在这浴盆里面一直洗了小半个时辰,凭着展老爷的法力暗中撑着,才保证了这水一直是热的。
直到了天将暮色,再不走武大郎就要回家了,展老爷才堪堪将这小美人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