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与贾珍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必要继续维持这表面的客气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贾老爷自己慢慢走吧!”
“告辞!”
展廿四略一拱手,直接叫停了马车,自己下车上了随从的马,径自扬长而去,不跟贾珍这种货色一起了。
眼见展廿四居然敢如此不给面子,贾珍不由气得脸色铁青,心中暗自发狠,一会儿到了保龄侯府,必要和史鼐合伙儿,给展廿四一个好看!
“呸!”
“什么狗东西,也配跟贾老爷我甩脸子!”
他狠狠地唾了一口,一甩袖子,钻入车厢之中。
“走,去保龄侯府!”
这保龄侯府占地虽然不如宁荣两府那么大,但也不小,而且同样处在京中繁华之所,周边的邻居非富即贵,众多大屋连在一起,华屋连绵,壮观之极。
与宁荣两府不同,史家乃是文官出身,书香门第,当年史公身居尚书令一职,乃是文官之首。
但这么个文官偏偏传下来了一门侯爵,显然是立了天大的功勋的。
所以林黛玉他爹林如海虽然是个探花郎,但贾母其实却并没有太在意的。
探花郎三年就有一个,但是能入阁执宰、文武双全的人却罕见的很,不值得贾母高看一眼。
史家的子孙也争气,不但承袭了保龄侯的爵位,还又立新功,得了个忠靖侯的爵位。
一门双侯,虽然还及不上贾家一门双公那么厉害,但比起其他六位公爵家族也丝毫不逊色了。
尤其是这忠靖侯,一看这名字,又“忠”又“靖”的,多半是在今上继位的过程之中立下的功勋,乃是今上的心腹人。
在四王八公都站在废太子那头的时候,他站对了位置,说明肯定不是什么嫡系,多半也是个边缘人物,跟家族不亲。
所以在原书之中,保龄侯和贾府的关系就比较亲密,但忠靖侯和四王八公这些老牌权贵始终若即若离,关系半点都不亲近。
甚至后来贾府遭劫,史湘云沦落风尘,忠靖侯都不曾伸手搭救,便知端的。
无他,立场不许罢了!
展廿四马快,先到了保龄侯府,通禀了姓名之后,立即便被迎了进去。
保龄侯本人便在客厅门口亲迎,见到展廿四到了,便笑着拱手,语气非常谦和。
“诶呀,久闻展公子器宇轩昂,不类凡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虽然展廿四知道这史鼐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他已经决定把这蜂窝煤的买卖便宜他了,便也有心与他交好,当即便也笑容满面还礼道:
“保龄侯过誉了。小子不过一普通商贾,侥幸因姻亲之故方才有所成就,都是列位长辈提携,否则焉有小子出头之日。”
两人客套了几句,然后携手入厅,分宾主落座。
眼见贾珍和薛蟠都没到,史鼐也就不想进入主题,毕竟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让他这自幼攻读诗书之人也有些难为情。
他想的是,等贾珍到了之后,他起一个头,以他对贾珍的了解,贾珍必定会借机生事、趁火打劫,到时候便不需要他主动做什么,只需要和贾珍打好配合即可。
于是他便开启了闲聊模式,打算天南海北、风土人情一个劲的胡扯,等四人都到齐了之后再说。
不过展廿四可不想这样浪费时间,那贾珍的马车虽然比他慢一点,但也不过盏茶功夫便能到了,所以便主动开口道:
“近来的蜂窝煤生意愈发兴旺,只怕本月至少能有千贯铜钱的收入,下月只会更多。”
史鼐听了之后,眉头便是一皱,不太想提这个话题,便随口附和道:
“如今天寒,蜂窝煤物美价廉,多卖一些也属正常。”
还不等他转移话题,展廿四就又说道:
“听闻史家煤场因此受到影响不小?”
“呃……”史鼐语气一滞,眯眼看向了展廿四,不知他此刻提起此事是有何用意。
他本就是文官,花花肠子较多,此刻脑筋急转,一时之间便不曾回答。
却见展廿四面色诚恳,非常厚道地拱手致歉道:
“小子当初做这蜂窝煤,纯粹是想在京中找些生计,借此立足,却并无意影响史家生意的意思。”
“谁知阴差阳错,这蜂窝煤的生意似乎比想象的更好,看起来居然反而要坏了史家的买卖。”
“这便不合适了!”
“小子不过是薛家的女婿,全因姻亲的关系才和史家一并做起生意。”
“但官商有别,小子心中其实知道分寸,明白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既然这蜂窝煤的生意出现了偏差,那小子愿意把手中的股份转卖给史家,不知保龄侯府可愿意收购么?”
展廿四这话一说完,史鼐的眼睛都要瞪大了。
“展公子此言当真?”
史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也太顺利了点吧!
这小子、啊不,这位贤侄实在是太贴心了!
根本不需要他花费什么心思来威胁利诱,便已经主动把这股份给双手送了过来。
早知如此,他还叫贾珍那货来此作甚啊!
平白欠了他宁国府的人情,真是亏了啊!
至于说什么收购,那价钱都好商量。
这次想要蜂窝煤生意股份的,不是史鼐,也不是史鼐这一支,而是史家。
史家想要这蜂窝煤生意,那在乎的仅仅是钱吗?
当然不是!
一方面是为了继续保持对煤生意的垄断,另一方面是要给自家多增加一个细水长流的进项。
家族一旦大了,自然人就多了,而若是没有产业安置这多出来的人,那就容易滋生事端。
家族不能让族人过上好日子,那谁还会甘心为家族效命?
人心一旦散了,那队伍就不好带了。
钱当然好,但对大家族来说,总是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展廿四站起身来,正色拱手答道:
“保龄侯尽管放心,展某人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
“侯爷若是不信,咱们大可以现在便签署文书。”
“至于收购价,保龄侯看着给便好。”
“诶呀!”保龄侯急忙起身握住展廿四的手,重新拉他坐下,笑容满面,“叫什么侯爷,叫伯父!”
“贤侄说的哪里话,老夫哪里会信不过贤侄?”
“今日本来请你们过来,是为了开业那天不曾亲往致歉。却不想贤侄如此仁义,愿意把手中的股份转让出来,那等会儿珍老爷和薛少爷过来之后,咱们便请他二人做个见证。”
“如何?”
展廿四笑着一拱手,便顺着他的称呼爬了上去,“一切便听伯父的吩咐。”
史鼐也是官场的老油子,当然知道展廿四是有意要用生意来换人情,便热情地问道:
“贤侄近来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哦,倒没什么为难之事。只是小侄不做这蜂窝煤了,但那小炉子等其他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小侄在京中没有根基,还请伯父帮忙看顾一二,莫要被人给夺了去。”
史鼐只以为展廿四想找个官场靠山,便大包大揽道:
“此事甚易,便交给老夫便是。日后若有人找你的麻烦,你尽管来我这里,史家给你撑腰!”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小侄便多谢伯父了!”展廿四微一拱手,和史鼐相视一笑,双方的目的都达成了。
两人刚达成交易,便见门子进来通禀,贾珍到了。
只可惜,他已经来晚了!
这世间的事情,很多都是先下手为强,就跟那微博小作文一样,谁先发谁就赢。
贾珍,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