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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朕听见这个逆子在召唤朕了!

    甘泉宫。

    此处距离长安三百余里,因此尽管刘彻对这次早朝很是在意,也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收到了相关的密报。

    “这个逆子的癫病又犯了?!”

    看过密报,尤其是得知刘据在朝堂上推行推动的那两项国策之后,年近六旬的刘彻几乎从龙榻上弹跳了起来。

    “……”

    苏文这次干脆就是跪着呈上密报,见状心中暗自叫苦,又将身子伏低了一些。

    他也想不明白刘据究竟在干什么。

    前些日子刘彻称病离开长安,本意是制造出短暂的权力真空,让刘据放开手脚查案,也让刘闳和那些乱臣贼子露出狐狸尾巴,一举将他们一网打尽。

    结果前脚刚走不久,刘据就开始抓捕方士巫师,连刘彻养在未央宫内的方士巫师也未能幸免于难。

    这事把那些个在甘泉宫中奉旨画法的“神君”都吓坏了,一个个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才几天功夫便各个顶起了黑眼圈,甚至有人主动跑来向刘彻乞骸骨,刘彻不准,竟还有一个“神君”半夜投了井。

    不过这事刘彻倒并未在意。

    毕竟刘闳和那干乱臣贼子搞出来的“借寿仪式”,便与南越巫师存在直接干系,刘彻自然也能理解为刘据这是终于放开了手脚,打算趁他不在大查特查。

    他还期盼着刘据能从这些方士巫师身上查出一些关键线索,在这次早朝上对刘闳和那些乱臣贼子发难呢。

    结果千算万算,任谁也没能想到。

    刘据非但没有在这次早朝上提及与此相干的事,竟出人意料的搞出了这么个真会将天捅出一个大窟窿的幺蛾子?!

    苏文虽然没有“领尚书事”的职责和权力。

    但作为刘彻最亲近的近侍,这些年也没少替刘彻审阅和批复奏疏,就算是一些关键的政事,也时常是刘彻口述,由他代笔拟诏。

    因此刘彻对待许多事情的看法、方针和思想,苏文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

    故而就算刘彻不说,他也深知这两项国策问题何在,又会对朝局产生怎样重大的影响。

    苏文记得刘彻每次推出新的变革法令之前,总会自言自语的念叨这么一句话:

    “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故朕当其劳,以逸遗后世,就算劳民伤财,岂不为贤君乎?”

    因此若是真能这么干,刘彻绝对早就已经干完了,根本轮到刘据来做这个显眼包!

    而且苏文确定。

    刘彻在这前肯定绝对没想到,他只是让刘据暂时听政,刘据居然直接就敢开启变法,而且是丝毫不考虑后果的乱变。

    就连苏文都忍不住想当面问刘据一句:

    “殿下都是太子了,为何还要造反?”

    如此沉默了片刻,刘彻似乎冷静一些,目光亦深邃了许多,忽然又开口问道:

    “苏文,你如实告诉朕,你觉得刘据是否患有反复无常的癫病?”

    “回陛下的话,奴婢从未觉得殿下患有癫病。”

    苏文连忙答道。

    “那你再告诉朕,刘据是否欠缺心智?”

    刘彻又问。

    “恕奴婢直言,殿下虽有时行事令人摸不着头脑,但等事后再去回顾殿下的行为,便会发现他的所作所为皆有明确的目标,并且每次都能实现目标,哪怕有时会惹陛下发怒,却也始终把握着尺度。”

    苏文沉吟着说道,

    “因此奴婢以为,殿下绝不是欠缺心智之人,恰恰相反,殿下具有过人智慧。”

    这是苏文的心里话,自刘据多年前忽然与他“掏心掏肺”开始,这种感受就在不断加深,每一次看似荒唐的事件,事后再去细细回看,便会发现都有着类似的细节。

    甚至刘据每一次忤逆刘彻,都像是计划好的一般,都在为了某个特定的目标服务。

    所以刘据才会被刘彻派去治水、派去镇抚南越国、派去征伐西羌、派去东莱候神、派去东巡寻女,派去朝鲜半岛寻找海外银山、派去征伐西域……

    然后就有了毁堤淹田反倒因祸得福,有了镇抚南越却令收服了整个南疆,有了西羌覆灭河西走廊再无忧患,有了刘据造神灭神、刘彻太液池联动,有了彻底整饬河间郡官场吏治,有了朝鲜半岛的那座都护府和那座海外银山,有了驱赶匈奴西迁、大汉国境顺势扩张至葱岭以西的大好局面……

    这些事情之中有许多秘辛不为外人所知。

    就连苏文都是一知半解,但他常年在刘彻身边伺候,又怎会看不出来,刘彻与刘据其实一直以来都维持着某种微妙且外人无法察觉的默契?

    甚至这种默契,就连刘彻与刘据自己都未必有所察觉,偏偏两人却又总能达成近乎天衣无缝的配合。

    这些都只有苏文这个夹在中间的外人,才有机会感觉的到。

    只是苏文不敢说出口来,因为像刘彻那般自我自负的人,对这种疑似被旁人牵扯着联动与配合的事情,天生存在本能的抗拒。

    “嗯……”

    听了苏文的话,刘彻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深邃的眼眸望向长安的方向,目光缓缓流转,不知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像是接受了现实一般,冷冷笑了一声:

    “呵呵,朕听见这个逆子在召唤朕了,去备车吧,即刻回京!”

    ……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相关这两项国策的诏书已经传遍了京畿与关内三辅之地。

    传递诏书的使者可以走畅通无阻的驰道,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除去一些极为偏远的地区,诏令不到二十天的功夫,便可以传遍全国的大部分地区。

    与此同时,李广利负责的下乡戏班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宣传阶段。

    需知在这之前,应该是多年之前,刘彻便已经命令各个郡县堂部成立了专门的戏班,代替那些儒生和贤良文学成为自己的喉舌,因此现在宣传政策,只需向各个地方下发由李广利加班编撰而成的戏本,经过简单排练就可以开启宣传工作。

    而随着诏书下达,京畿地区与关门三辅之地很快就炸开了锅。

    各地的官员士绅、贤良文学、王公贵族、望族豪强全都激动了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在公开场合表达自己的不满,试图歪曲这两项国策的真正目的,在民间煽动起更加激烈的情绪。

    毕竟,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而夺人钱财的同时,还要断人仕途,那就更是如同刨人祖坟了。

    那么他们这么做有没有用呢?

    自然是有用的。

    在这种类似农场主经济的社会结构中,这些个官员士绅、贤良文学、王公贵族和望族豪强在地方百姓心中的影响力,有时甚至要大过朝廷,而对于政令法令的解释权,也通常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因此要煽动百姓的情绪,自然也是他们更加得心应手。

    何况各地的下乡戏班虽名义上隶属于朝廷,但也同样受制于各地官府,这就给了他们阴奉阳违的可能性,略为使些手段便可以拖延或是阻止下乡戏班进行及时的宣传,甚至若这些人联合起来施压,都可以做到让下乡戏班演出的时候,下面无一人敢前去观看……

    与此同时。

    丞相府。

    “我倒真没想到,刘据竟真敢强推这两项国策。”

    石庆捋着胡须,脸上的表情比前几日轻松了不少,

    “难道他身边的人都是些麻糜不分的蠢材?”

    “就算他身边皆是蠢材,公孙贺与韩说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吧,他们一个是刘据的姨夫,一个是刘据的岳父,若刘据倒台了,他们也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居然不加以劝阻?”

    身旁的石德也是笑着询问:

    “父亲,刘据这两日又没了动静,要不儿子再去博望苑探一探消息?”

    “去什么去?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石庆瞅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你现在做该做的是与他划清界限,免得他倒台的时候将你牵扯进去。”

    “何况刘据手中有那份名录,早已信不过你了,你就算去了,也断然探不出真实有效的消息,反倒可能被他利用。”

    “因此眼下去在意他,倒不如在意一下此事中最大的变数。”

    石德闻言微微一怔:

    “父亲,这最大的变数是……”

    “陛下。”

    石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沉闷的道,

    “若陛下就此驾崩,我们便可高枕无忧。”

    “可是若陛下这回没有驾崩,我们便必须好好计划一下,如何阻止刘据与陛下相见,不让陛下看到刘据手中的那份名录了。”

    “否则就算刘据倒台,我们怕也有些麻烦。”

    “父亲的意思是……”

    石德闻言眯起了眼睛,压着声音抬手在喉咙前做了一个手刀之势。

    “想什么呢,石家的百年名声还要不要了!”

    石庆当即抬手给了石德一个暴栗,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我只是说有些麻烦,却也并非无解。”

    “刘据那份名录空口无凭,如今又搞出这么大的乱子,陛下就算没有驾崩,回来之后也不得不优先抚慰民心以安天下。”

    “何况那份名录牵扯甚广,正所谓法不责众,我们的心也是民心,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对我们开刀,岂不与抚慰民心以安天下的意图相悖?”

    “我所说的麻烦,是我们自此便可能受到陛下猜忌,恐怕不得不寻找机会急流勇退了。”

    “不过这也不打紧。”

    “陛下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想来已经没几年了,因此只要保住石家的百年名声,自此养志闾巷,阖门自守,明哲保身。”

    “只要熬过了这几年,等到陛下驾崩新主登基之后,依旧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反正经过此事,刘据已绝无希望继位大统,说不定陛下为了安抚民心,还不得不拿他开刀,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倘若将来继位大统的人是刘闳,从龙之功犹在,那就更妙不过了……”

    石家在大汉还真有着相当不错的百年名声,石庆的父亲石奋号“万石君”,十五岁时便开始伺候汉高祖刘邦,接着又历经多朝,一直侍奉到景帝时期,如果将中间的两个废帝都算上的话,他直接就是六朝元老。

    并且在为官的过程中,石奋历来谨小慎微、为人谦逊,教育儿子也颇为严格,逐渐在外界眼中营造出了孝敬、严谨的家风。

    这就使得石奋亡故之后,石家人在朝野之间依旧有着极好的名声。

    就连石庆此前能成为太子太傅,如今又能成为丞相,皆与石家的名声不无干系。

    ……

    博望苑。

    “殿下,下官这几日听到了许多非议……”

    郭振欲言又止的对刘据说道。

    长安是大汉的政治中心,每有诏令最先通达、执行也最为得力的自然也是长安。

    如今那两项国策推出之后,长安都出现了诸多非议,长安以外的地方自然更加困难重重。

    “我知道了。”

    刘据却无所谓的淡然一笑,依旧头也不抬的逗弄着养在苑内的两条细狗。

    不只是郭振忧心,所有关心刘据的人这几日也都忧心忡忡,卫子夫更是三番两次命人前来劝说。

    这次刘据倒并未躲着卫子夫,还特意领着义妁、韩凌和迪丽拜尔,再加上刘弗陵和刘病已两个孙儿进宫去见了卫子夫一回。

    补充一下,韩凌生的也是个儿子。

    这回刘据懒得浪费脑细胞,干脆征用了汉宣帝的名字,如此历史上的汉昭帝、汉宣帝两任皇帝就都成了他的儿子,光是听着就稳如泰山。

    只是就算如此,也依旧没人知道刘据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只能看着干着急。

    “殿下……”

    郭振心急如焚,还想说些什么。

    却听刘据终于抬起头来摆了摆手:

    “时候差不多了,去吧,为我备车,再从我的亲兵中挑十个擅射的弩张士携带弓弩前来见我,咱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殿下,长安城禁弩。”

    郭振闻言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的提醒。

    “我知道,所以你要秘密行事。”

    刘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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