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那个哥们怎么没看见了?”
红婶见傅魏落魄了,就跟嗅着腥味的苍蝇一样,见缝都要来叮一口,她说亲戚要来看房是假的,这么说是为了笑他落魄卖房,笑他被人坑了,故意戳他的痛处,纯属恶心人。
这年头,只要有房的,轻易不卖房,房子是人的根啊。
红婶嘴上那股装模作样的关切询问和那眼睛里幸灾乐祸的笑意,使得她的五官扭曲,让人极度不舒服。
傅魏并不搭理她,他向来不太懂得怎么应付女人,傅魏父母都是军队干部,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出生时胎位不正,头在上,脚在下,让他妈吃了很多苦头,他亲妈一直都不太喜欢他。
没有亲近母亲的概念,在大院他也很少跟中年女性打交道,一起玩的都是男孩,后来参军入伍,更是见不到半个女的,只能见到母的,还是连队里悉心照料的母猪。
刚从部队里出来那会儿,看见外面街上这么多女的,起先还真有点不适应。
现在的女人还很大胆,街上穿艳丽修身的裙子,牛仔裤吊带衣,衣领低得要命,更会主动跟陌生男人搭讪。
没有太多跟女性相处的经验,傅魏不太喜欢也不太习惯女人过度靠近他,像红婶这样嘴碎的中年妇女,顶多说点阴阳怪气的话,他都懒得放在心上。
这样的女人,越跟她搭腔她越来劲,不理她,她反倒消停了。这样的道理,傅魏是懂的。
更何况今天是不一样的,傅魏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红婶身上,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去追寻那一片火红的衣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傅魏此时都不敢抬头看,他怕自己看见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想起那细腻如凝脂的腿肚子,以及那脖颈边微甜的香。
昨夜她吟哦时哭泣的声音仍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这女人是谁啊?”傅魏不搭理她,红婶顺着那红裙子一路往上,再次看见了那张巴掌大娇艳的脸蛋,如水波潋滟的眼睛,红似樱桃的唇,脸上的皮肤尤为细腻光滑,没有什么斑斑点点,又黑又浓的新潮卷发包裹着她的脸庞。
这女人太漂亮了!
是年轻男人喜欢的那种,却不太符合长辈挑选媳妇的眼光,长得这么漂亮,穿着身艳丽风骚的红裙子,肩膀上披着件男人的外套,又骚又惹人怜,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红婶皱了皱眉:“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什么正经女人,傅老板,你可别得脏病。”
傅魏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还没开口说话,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是她开口了,她轻轻说道:“这位婶子,我乡下的爷爷活到了九十六岁还没死。”
傅魏头一次听她声音说这么长一段清楚的话,不由得入了迷,浑然不在状态,只见她嘴唇一张一合的,说得是什么,他倒没听清。
红婶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说,我家爷爷能活得那么久,是因为他从来不爱管闲事,咱们那的人都爱说,闲事管得太多的人,死得早。”林雪霞加重了后面的三个字的语气,语气里的讥讽更是不留余地。
上辈子年轻的林雪霞是个和气甚至有些怯懦的乡下姑娘,因为在村里,父母都抬不起头来,她们三姐妹在外面,跟着也没有什么底气,这是家庭环境的影响。
进厂打工后,她头一次体会到了靠自己赚钱的滋味,她天真以为寄钱回去那么多,能给爷娘长面子,让两个妹妹高兴,她们家能有好日子过了,奶奶也能对她爷娘高看一眼。
事实证明,自己辛苦赚得钱,却交给别人,是超级大傻蛋的行为,她亲爸妈都狠狠捅她一刀。
遭遇那么多,林雪霞是很有怨气的。
幸好她不只有怨气,吃一蛰长一智,她还渐渐有了底气。人的底气就是赚钱的本事,是自己的事业和能力。
哪怕她摆地摊,钱也是她自己赚的,自己拿着,钱才是说话的底气,她能有钱自己生活,租房子,开饭馆,供养妹妹读书。
有了钱之后,或者说是掌管金钱之后,她能有权利做任何的决定,不需要再看别人的脸色,不需要别人的答应,她不再是那个多吃片肉都会被奶奶瞪两眼的懦弱乡下丫头。
一场意外让她偏离了正轨,而那些什么“嫁出去之后讨好婆婆,伺候丈夫,生个男孩,笼住自己男人心”之类的东西也跟着离她越来越远。
那时候林雪霞恍然意识到,曾经觉得像大山一样巍峨不可震撼的奶奶,不过也就是个乡下老太太;生了男孩威风凛凛的大伯娘,也就只能在林家,在她妈面前逞威风罢了,在外面算个屁啊,在外面谁管她生了几个儿子,是谁家的大功臣。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她有了自己赚钱的本事,衣食住行自己负责,她不需要再依赖别人,不要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她爸妈,她奶奶大伯娘都插手不了她的任何事,就连她父母威胁她,都只能哭诉她没良心,企图用小时候的事来跟她打感情牌。
林雪霞发现了父母的窝囊和懦弱,以及他们在家里那些低三下四的讨好,生了三个女儿又怎么样了?她爸爸手脚健全,家里农活他干得最好,她妈身体不好,却也手脚勤快,侍弄家里菜地鸡鸭猪的一把好手,还能养不起三个身体健康的女孩?
他俩但凡硬气点,带着女儿们独门立户过日子,还能不把日子过得红火?
在林家窝囊受气,大伯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明明好处都让他们沾了,却还是奶奶大伯嫌弃她们家。
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林雪霞重活一辈子,她不想再窝囊受气,也绝对不再受制于人。
“你——你说什么?我撕了你的嘴!”听林雪霞明晃晃骂她多管闲事死得早,红婶气急败坏,上来就想扇这女人一个耳刮子。
只是她刚抬起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只手太有力了,仿佛能把她的骨头捏碎,更像是镣铐似的禁锢住她的手臂。
“你敢碰她试试。”傅魏的声音阴冷凶狠的厉害。
红婶抬头看一眼,惊骇极了,傅魏身材高大,她没跟傅魏挨这么近过,靠近后才意识到他是个多么凶猛高大的男人,这手跟武侠小说里的铁砂掌似的,甩一巴掌能把她人掀翻,把她脸打肿。
红婶嘴唇动了动,就跟戳破的气球一样,到底泄了气,提不起一丝胆子。
跟女人斗嘴吵架,最多不过掐头发指甲抓人;把傅魏这样孔武有力的男人惹急了动手,那就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
傅魏松开她的手,红婶没敢再多嘴,灰溜溜地走了。
眼见红婶走了,傅魏扶着单车,这单车根本不用他扶,除非他把脚撑踢起来,可他半天都没记起要干这事。
看向身旁的女人时,他身周的气势骤然一弱,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变热了,他想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假装咳嗽一声。
林雪霞脚步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她都没想到居然伤得这么厉害,为此她瞪了傅魏好几眼。
“你还看着干嘛?送我去电子厂。”
“好。”
傅魏连忙踢开脚撑,自己先坐上了自行车,林雪霞拢了拢肩膀上的衣服,坐上了后面的座位,牵引的痛疼使得她微微抽了一口气。
疼炸了。
她狠狠地看向眼前如山一样的男人,他坐在单车座包上,身姿笔直,熊背蜂腰,林雪霞泄愤似的伸手在他腰上使劲儿一拧,前面的男人却是无知无觉的,不怕痒也不怕疼,就跟身上钉着一层钢板似的。
他身上的肉好硬啊,林雪霞愣了一把。
傅魏年轻的时候勤奋锻炼,体脂率低,一身肌肉结实紧绷,哪怕他年逾不惑,也没有疏于锻炼,虽然没跟那些吃得满腹肥肠的大老板一样,身材还保持着,但是应酬多,也不像年轻时这般肌肉坚硬,再加上后来生病一场,人也瘦了些,腹肌还有,却不是那么明显了。
林雪霞抿了抿唇,脑海里想起了早晨的画面,醒来时身边的衣裙叠得整整齐齐,宛如被烫过一般,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若非他俩这会儿属于“刚认识”,好险忍住了才没往他耳朵上拧一把。
傅魏骑车载着她去海洋电子厂。
这种旧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载人载货都十分省力,后座的人可以侧坐在一边,也可以两腿分开坐,前者是不少穿裙子姑娘的坐姿,看着文雅,却容易侧摔;后者是小孩,以及穿裤子大人的坐法,这种坐法,无论自行车往那边摔,后面的人都能有一只脚撑在地上。
林雪霞用的是侧坐的方式,这种坐姿是很没安全感的,双手需要死死地扶住自行车,才能使得身体稳定,一般是要抓住前面的座包底下,那个位置最为稳固。
以前在农村,村里的姐妹在前面骑车载着她,总让她抱住她的腰,可人都是有惯性的,抱着前面人的腰肢,同样会有扶不住的晃动感,就跟坐公交车一样,站着抓住扶手跟抓住一个人的胳膊,体验感完全不一样,一个急刹车,抓住扶手的能快速稳固自己,抓住人胳膊的,还是会被惯性带着向前冲去。
曾经的傅魏从没骑自行车载过她,这感觉对她来说还挺新鲜。
林雪霞同样很久没有坐过自行车后座了,她抓住底下的座包,总觉得手麻憋屈。
身体这会儿又疲惫又酸疼,吹着清晨的风,让人微微发困,她想躺一会儿。
于是林雪霞往前倾了身体,抱住前面男人的腰肢,他的身体硬邦邦的,就跟抱着根柱子,重心格外稳。
林雪霞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闭上眼睛放松假寐,彻底舒服了。
“叮——”
傅魏猛然刹车双脚撑地停在路边,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覆着细密的汗,仰着头喘气,活像是一条渴水的鱼。
明明清晨的风吹得人清凉舒爽,他却仿佛在蒸笼里受罪,汗珠连成一片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傅魏抬手揩了揩汗,不敢多停顿,咬着牙继续往前蹬,自行车被他骑得哐哐响。
他当过连长,当过工头,当过老板,傅魏并不是一个嘴笨的人,可今天面对她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乱麻,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
女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傅魏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刚才她的手攀上他的腰,就跟触电一般,酥麻的火花四处扩散燃遍他的全身,上身腹肌跟着紧绷,他全身僵硬得厉害,只得停下来透口气。
偏生他又不敢多停,怕她离开他的背。
此时的傅魏灵魂出窍一般感觉自己后面运着个高压电箱,时不时漏点电让他酥酥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