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聂小萌偷跑到等闲观已有小半个月,就那天见过师父一面,其它时候都是柳姑姑带着她四处游逛厮混,她知道师父是苦修之士,不是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以前在晴林山时候,师父大部分时间都是潜修,极少与同门交往扯闲谈。
而她是坐不住的性子,与柳姑姑脾气相投,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陪着柳姑姑又一次来到天星堂,再次见到等闲观修为最高的古云珠,她听三人的谈话总觉着有些怪怪的,师父的侄儿也与她一样叫柳姑姑,但是柳姑姑与古云珠姐妹相称,柳姑姑修为垫底反而是姐姐,而古云珠叫徐胜天为师兄。
关系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扯不清,理还乱。
三人各叫各的,似乎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怡然自得。
柳纤风直接说事儿,道:“云珠,什么时候有暇,陪我跑一趟花界?”
她通过赵均给蛟藤姐姐送过信,早已知道蛟藤姐姐身体和修为恢复,很得玉芍花帅照应,目前在夏洲云裳城掌管着一座茶楼铺子,算是一个肥差。
古云珠笑着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师兄,道:“柳姐姐你要是急着去,我让师兄陪你跑一趟,我还得留在宗门三两年,上回去临天门,将宗门升格为一流,咱们等闲观的地盘获许扩大倍余,得等到临天门的修士前来,堪划界限,升格主峰地脉,有些杂事需要我在场料理。”
柳纤风忙道:“我的小事不急一时,宗门事大,等几年无妨。”
徐胜天听说有出远门的机会,他憋在宗门百多年,早就想与师妹外出转一转,道:“临天门那些办事的老爷太不着调,我给程道友传讯,请他帮着催一催,要不然拖延十年八年都不一定来。”
他拿出传讯符,走去大厅外面,给程丹心传讯。
当然言辞用得委婉客气,不可能直来直去。
等他传讯回来坐下,柳纤风连声夸赞会办事,又说要带聂小萌去花界见见世面,把聂小萌高兴得忙起身斟茶倒水。
正说着的时候,有传讯符光飞进大厅,落到柳纤风面前。
“奇怪啊,谁会给我发传讯?”
柳纤风在宗门几乎不外出,除了等闲观的门人,方寸山域她没有熟人朋友。
接过传讯符查看,起身对聂小萌道:“赵均来讯,无留山的岑侃、雁寒林随他一起到了咱们宗门独登山大殿,让你过去一趟。”
聂小萌脸上的笑容,从错愕飞快变作苦瓜状,赶紧一把抓着柳姑姑手臂,道:“您陪我一起去,师父潜修不容打扰,我怕挨骂。”
柳纤风用指头戳了戳装可怜的女子额头,笑骂道:“你胆子不是天大嘛,骂几句又不会掉一块肉。”
口中如此说,她起身往外走。
她心里明镜似的,聂小萌是担心被“抓”回去。
古云珠跟着起身道:“我去见见岑道友,当年在玉墟域出生入死,有过命交情。”
徐胜天自是要一道前去,笑道:“我去给小师妹撑撑场子。”
聂小萌喜出望外,有了几名高手同行,她胆气一下子壮了,反正打死也不回去。
无留山规矩多,上下尊卑森严,虽然各位师伯都宠着她,宗主、堂主、长老们都让着,没有师父在山上,她待着像一个被供起来的木雕菩萨,哪里都不能单独去。
时间久了忒无聊,还不自在,哪有等闲观好玩?
“谢谢大师兄,谢谢古仙子,谢谢柳姑姑,我要留在等闲观,不回无留山了。”
“行了,别谢来谢去的,累不累,你爱待哪待哪,只要你师父不赶你走。”
柳纤风小手一挥,霸气地就这样定了。
一行人飞落到独登山顶,柳纤风想谦让,被古云珠和徐胜天各按了一下,她便只得走前头进大殿,古云珠、徐胜天随后,聂小萌蹑手蹑脚恨不得幻化隐身。
赵均忙起身给客人介绍:“这位是百林谷的柳纤风柳仙子。”
岑侃、雁寒林对这个名号“如雷贯耳”,当年听徐师弟说起过,知道是徐师弟一直在等的人,再则看进门的顺序,便能知道修为只有六阶的柳纤风在等闲观地位如何。
“见过柳仙子!”
“见过岑道友,见过雁道友,经常听源长提及二位,怠慢怠慢。”
“哪里,哪里,柳仙子客气。”
岑侃二人与柳纤风寒暄几句,再与古云珠、徐胜天见礼说话,岑侃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问道:“古仙子,您这是破境晋级了?”
他感受不出对方身上同阶气息,心头便有了猜测。
古云珠微笑点头,道:“前年侥幸突破,才刚刚出关不久。”
她两世积累,玉墟域生死磨砺六百年,再加上与曾望楼一起商议完善的星辰丹方,得到一颗定制极品丹药相助,经历“天地劫”考验,颇费周折入道,跨进她前世梦寐以求的八重天境界。
天高云淡,风景独好。
岑侃和雁寒林忙整一整衣袍和发冠,肃声拱手躬身行礼。
“恭贺仙子荣登大能,前途坦荡无阻。”
“两位道友客气,快快请起!”
古云珠还礼虚扶,又介绍了徐胜天,请客人重新落座,宗主潜修不出,便由他们招待无留山来的朋友。
岑侃和雁寒林在等闲观待了三日,他们与聂小萌谈过一场,也不强求,告辞离去。
等他们回一趟无留山,便结伴前往玉墟域探险历练。
两旬过去,等到临天门修士前来勘探划定界限,升格等闲观主峰地脉之后,古云珠、柳纤风一行前往花界。
徐源长从静室走出来,神情透出些许欣喜,他彻底掌握了吸收的木行规则之力。
修真无时间,他自己感觉不到时光流逝,外面已经过去两年。
得知柳纤风、聂小萌有古云珠、徐胜天陪同,前去花界游历一直未曾回来,他倒是不担心,修真界丧心病狂之徒毕竟是少数,以古云珠的本事,能够罩得住,加上徐胜天的身份,西月仙子必定会叮嘱手下暗中盯着,不允许再发生那次的事故。
稍事歇息几天,帮曾老精炼一批药材和材料,徐源长与在宗门的高层打过招呼,悄然出行。
他走后不到三日,有一个胖乎乎皮肤白皙的少年,一对卧蚕眉,眼眸灵动,穿着一套骚包的银色长袍,风尘仆仆来到等闲观山门外。
“麻烦通报一声,柳雪粒求见徐宗主。”
“贵客请稍等。”
值守队长答应着跑进侧门,给赵堂主发出传讯,他们不知宗主是否闭关。
不过片刻,赵均从门内走出,拱手哈哈笑道:“雪粒,你小子可算来了,快快请进。”
来人正是从下界飞升的雪粒,他给自己加了“柳”姓,一路从周山域、点绛宫域周转传送到方寸山域,嘿嘿笑着还礼,热情寒暄问候,跟着老赵走进山门,往主峰飞去。
“什么?宗主外出了,柳姐姐、大师兄都不在宗门?”
柳雪粒听得大姐头和大师兄在点绛宫域的夏洲游历,已有两年之久,越发懊恼,他刚刚从夏洲传送过来,太不凑巧了。
“行了,别耷拉着脸,我给古云珠发去跨域飞剑,告诉一声你到了,说不定他们下午就能赶回来,走吧,先去见见曾老,你小子行啊,抢在山郎他们前头。”
赵均拿出飞剑,默念几句,灌注法力之后往空中打去。
柳雪粒听说大姐头下午或许能赶回,高兴得抓耳挠腮。
两人交谈着落到独登山顶,每回宗主不在山门,曾老坐镇独登山大殿主持各项事务。
路上时候,赵均传音告诫了雪粒一些注意事项,免得在外人面前说漏嘴。
曾望楼与雪粒是熟识,他当年便看出小家伙的不凡。
数百年不见,此刻重逢分外亲切。
拉着坐下后,曾老仔细询问山郎、蒙一一还有竹宗山几人的情况,给柳雪粒办理了等闲观身份牌,安排一个司天堂副堂主之位,又叫来白漪和余涉,温亦宁已经闭关,不便打扰。
中午摆一桌酒宴,热热闹闹给柳雪粒接风洗尘。
下午申时初,柳纤风心急火燎冲进山门,叫了一嗓子:“雪粒!”
声音传出两百里远。
与曾老闲聊喝茶的银袍少年,闻言一个激灵,放下茶盏跑出大殿,化作一道银色光华飞遁,叫道:“柳姐姐!”
飞出不远,雪粒撞上一道无形气墙,他显出身形定睛一看,眉开眼笑,叫道:“小弟雪粒给大师兄请安。”
却是徐胜天抢在前头,将银袍少年给截胡,他笑眯眯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在少年肩头,口中算起旧账来:“听说你小子不听招呼,四处惹事闯祸,还几次被赶出妖族地盘,你小子好本事啊,胡作非为,差点误入歧途,让我们操碎了心。”
“嗨,嗨,都过去了,小弟迷途知返,已经回头是岸,这不屁颠屁颠赶来给大师兄请安。”
柳雪粒痛得龇牙咧嘴,身体乱扭,陪着笑脸辩解,他猜测肯定是老赵那个大嘴巴,提前告了他的刁状,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激动得浑身颤栗。
闪身飞过去,叫道:“柳姐姐,可想煞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柳纤风拉着少年的手,抹着眼泪道:“我也很想你们,你来了就好……走,去百林谷,与姐姐好生说一说。”朝后面眼珠子骨碌碌看着的聂小萌招手,道:“小萌,过来见一见你雪粒师兄。”又对雪粒道:“宗主新收的弟子。”
雪粒先朝古云珠行礼,叫道:“柳雪粒见过古仙子。”
都是百林谷出身,彼此熟识,只是后来有所生分。
古云珠很正式地回礼,道:“欢迎回家。”
能够从下界历经小天劫飞升,皆是人中龙凤,妖中翘楚,能在上界相见,是一场新的缘分。
雪粒与聂小萌见过礼,随着柳姐姐几人往百林谷飞落。
柳纤风奇怪问道:“雪粒,你几时姓柳了?”
雪粒理所当然笑嘻嘻道:“我们四个都随你的姓啊,柳雪粒,柳元宝,柳花背,柳金蟾,往外面一报名号,整齐划一,很威风,每次我们去……那边惹祸,就说柳纤风是我们大姐,镇得那些家伙目瞪口呆。”
柳纤风紧紧拉着夸夸其谈的少年,又止不住抹眼泪,问道:“元宝,不在了吧?”
雪粒神色一黯,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老赵走后不久,狗爷寿元耗尽,它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托我将这个灵珠带给你,我们三个将狗爷葬在你当年住处的西边,徐尧铃答应会让徐家修士每年给狗爷烧纸。”
柳纤风伸手接过一颗暗黄色低阶灵珠,是她当年第一次出远门,在接天城黑市地摊上买的便宜礼物,此刻睹物思元宝,抽泣得不能自己。
古云珠搂着柳纤风低声宽慰。
几人落到百林谷,聂小萌没有随着他们几个进院子,她不打扰柳姑姑与新来的雪粒师兄述旧,只有些奇怪,听他们说话,似乎都是来自另外一处遥远的地方?
她有些想师父了。
……
徐源长以脚步丈量土地,游历着来到懒虎山,上下打量一番,在山洞待着多等了二十多天,月黑风高的夜晚,徐源长飞在虎山正面平齐“王”字纹空中,双手掐诀施法。
片刻后,左右手分别打去两道气息,一声低喝:
“懒虎,还不快快醒来!”
岩山震动,树木瑟瑟,狂风大作。
远处村庄的狗叫声激烈叫唤,像是闹贼了一样。
随着一声低沉虎啸,仿佛从地下传来,狗叫声突兀戛然而止,全部惊吓得钻回院子。
“轰隆”一声垮塌巨响,灰尘滚滚扬起。
徐源长伸手摸了摸盘绕在脚下的一头黑色小虎,笑道:“再缩小点,将你额头的‘王’字纹隐藏起来,很好,看着像一头黑猫,走吧,随老夫闯荡江湖去也。”
他落到地上,带着虎里虎气的小“黑猫”,沿着湖边往东北而去。
翌日清晨,附近村民发现懒虎山垮了,各种传说渐起。
从此以后,牛、狗等牲口畜生,可从变了样的岩山前后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