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墟域,上界神秘而危险界域之一。
身材魁梧高大的岑侃穿着一套黑色战甲,有一抹火光绕着身前身后盘绕不息,随意拎着他的短柄薄斧,上下打量前方垂直竖立如斧刃般单薄山峰。
他们组队的四人想进入叠镜山,必须先破除阻挡去路的细碎残余空间阵法。
来到玉墟域闯荡百年之久,经历过形形色色危险,更换的队伍不下十支,有好几次因为宝物起内讧相互厮杀,或者被临时同伴从背后偷袭捅刀子,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玉墟域信奉“拳头为大,剩者为王”。
只要不死,便往死里磨砺。
他扫视一眼附近二三十里的动静,叠镜山一带气息混杂,神识并不好使用。
玉墟域有不少险地适合体修和剑修探寻,像他这种能冲杀在前的“莽汉”比较抢手,当然获得好处后也容易被抛弃。
回头又瞥一眼在前面谨慎破解残阵的两名男子,心中暗道,要是徐师弟在就好了,徐师弟的破阵水准造诣极为高明。
岑老二目光掠过百丈外蒙着雾纱的女子,他只知道对方姓古,不喜言谈,冷冷清清,两人先后在别的队伍里合作过两次,那两次算是难得的没有撕破脸发生冲突,分完宝物各奔东西。
这回是古仙子主动找上他,第三次合作了。
“古仙子,听说你以前在方寸山域混,可认识方寸山域的徐源长?”
岑老二百无聊赖寻一个话头,试图多交流几句,拉近一下彼此关系。
他决定做完这次生意,返回宗门去,将徐师弟拉出来一起闯荡。
百余年的血腥经历告诉他,必须要“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否则跑单帮与陌生修士组队,实在是心累,时刻得提防来自背后的危险。
他原本是想找到外出几百年之久的凌芳尘凌师姐,辗转寻了数座墟域古城。
后来才得知凌师姐竟然去了更危险的沉浮域。
他胆子再粗犷,也不敢轻易涉险。
蒙着雾纱的女子正是古云珠,闻言心底下稍有诧异,眼前的莽汉居然认得徐道长,她简单传音道:“认识。”
岑老二“额”了一声,盯着古仙子一双幽深似星空眸子很无礼地看了半晌,要分辨对方是故意逛他,还是另有图谋,嘿嘿一笑,传音回道:“他目前在流云域,加入了无留山,是我师弟。”
他没有看出女子眼中的恶意,传音问道:“你知道等闲观吗?”
古云珠心头一动,拿出一枚暗金色牌子,亮给对方看了看,牌子式样古朴,背面刻着“等闲观百林谷,古云珠”字样,又迅速收了起来。
她猜测徐道长飞升上界之后,仍然冒用的等闲观身份,得以加入无留山。
岑老二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他自是认得那牌子不是刚才临时刻就,对方还真是徐师弟的同门熟人,实在是大有缘分,哈哈一笑,见前头破阵的一人回头看来,忙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事情。
“失敬,失敬,算起来咱们还是货真价实自己人。”
“确实是自己人,他什么时候加入的无留山?妾身外出数百年,途中一直没有回去过。”
古云珠听得对方叫徐道长为师弟,便知道徐道长已晋级七重楼,她想打听一下徐胜天的消息,如果可能,得回去见一见徐道长。
她不想联系数千年前的那批朋友,被伤透了,更不想有甚么牵扯,重活一世,各自安好吧。
“徐师弟加入无留山有三百五十多年……”
岑老二话匣子打开,一发不可收拾,传音与“自己人”聊起来。
……
遭两人惦记的徐宗主,前前后后忙了三年,曾老和赵均终于放过他,让他有了闲暇钻研自己的事情,每天在山门各处转悠,用清风收集灵气中虚无缥缈气。
尝试从不同的灵石、晶髓石、各种材料宝物中,凝练与众不同的气息。
将各种驳杂气息收纳进入请神台,用广撒网的方式,沉淀出需要的那一丝仙尘气。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也需要一点运气。
俞风舞在忘剑堂上空修炼心剑,见到宗主天天鬼鬼祟祟往各个阴暗角落钻,哪里偏僻往哪里去,实在有违一宗之主的风范,她忍不住好奇,落到宗主面前,问道:“你在找什么宝贝?需要我帮忙吗?”
徐源长笑着摇手,神秘道:“我在练一门很重要的功法,你且忙去,休要管我。”
俞风舞便不多事,继续练自己的剑。
曾望楼对于宗主的举止见怪不怪,只偶尔出现宗主身边,念叨一句,“老鬼怎么还不联系?莫不是拿着老夫的丹药跑路了?”
赵均一个人几乎包揽了宗主的杂务,因为宗主在出力帮他寻找师父的魂魄下落。
徐源长白天到处跑,晚间在独登山顶揣摩体悟虚静,以之感应天地。
他在悟心台上用功百年之久,离凝练出一丝虚静规则之力似乎不远矣,朦朦胧胧,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不能完全抓住。
他明白是卡在某个关窍处,唯有用功不辍,说不定哪天便豁然贯通。
徐胜天在周山域青要山待了七年,带着满满收获屁颠屁颠跑回方寸山域的等闲观,他师父对他听之任之,所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不可能栓在裤腰带上管一辈子。
他帮曾老解决了功法的后续困扰,还带来了大量的秘籍典籍。
“俞仙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玉墟域探险?”
徐胜天凑到翻看典籍的俞风舞面前,笑嘻嘻旧事重提,他知道上域的危险。
俞风舞目光没有离开书页,道:“等我将你带回来的书籍翻一遍,估计三个月差不多了,你先了解一下玉墟域的情况。”
曾望楼在另一端翻阅神道炼器、炼丹方面的书册和玉简,道:“待赵堂主晋级七重楼之后,老夫去玉墟域找你们。”
赵均翻看着阵法方面的皮卷,道:“你们别太过份,将偌大一个宗门压到我一个人身上。”
徐胜天嘿嘿笑道:“不是还有我老叔在嘛,让他分担一半。”
赵均没好气抗议:“你们摸着良心说说,宗主……他游手好闲惯了,会亲力亲为?”见三人都不理睬他,又道:“真是奇怪了,咱们等闲观在七域发了悬赏,怎么就没有古仙子半点消息反馈?”
徐胜天苦着脸道:“赵大爷,您自个不痛快,别拉着我也不痛快嘛。”
“活该,你小子是自找的。”
两人正吵嘴,书楼外传来宗主的声音。
“山门处有贵客到访,胜天,快去安排接待事宜,别一个个都躲懒,让我这个宗主大人跑上跑下的忙乎。”
徐胜天不敢反驳他老叔,忙往外面飞去,等闲观很少有客人拜访,他倒要瞧瞧是何方高人,敢惊动宗主亲自安排。
赵均、曾望楼和俞风舞三人坐着看书,好似充耳不闻。
“啊啊啊,是师妹回来了,师妹回了!”
外面的徐胜天已经差点喜疯,嗷嗷嚎了一嗓子,遁地消失不见,书楼内三人诧异相视一眼,下一刻各显神通赶往百十里外的山门,他们没料想到是古云珠寻上门来了。
徐源长在山门外与岑侃和取掉雾纱的古云珠说话,询问玉墟域的情况,他迟早要去上域历练。
“师妹,可想煞我也。”
徐胜天风风火火从洞开的山门冲出,张开双臂,欣喜若狂扑来。
古云珠眼中蕴着笑意,伸出芊芊玉手往前一挡,嗔怪道:“有客人在呢,师兄你少出格。”
五六百年不见,能有幸在上界重逢,她同样心喜不已。
再也不复玉墟域时候的清冷。
徐胜天被老叔一瞪眼,哈哈笑着将满腔激动兴奋收敛,彬彬有礼朝岑侃拱手客套。
曾望楼三人走过来,又是一通寒暄见礼。
徐源长替双方介绍一番,伸手做请,将二师兄请进山门,当日举办盛宴招待贵客,也是替回归的古云珠洗尘,最高兴的莫过于徐胜天了。
酒宴完毕,岑侃与徐师弟漫步山道上。
他察觉等闲观人气不旺,除了五位当家高手和一位六重楼堂主之外,弟子们的修为实在不中看,试探问道:“师弟,你还回无留山吗?”
徐源长笑道:“暂时难以回去,等闲观重建不过百余年,我身为宗主难辞其咎,不能再乱跑。”
岑侃恍然明白了,难怪以前老雁打听不到等闲观,原来是被摧毁了,一众高手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各奔东西在外面。
他不便打探别家宗门隐秘,转而聊起大师兄,扼腕叹息不已。
他和古云珠为了完成叠镜山寻宝历险,花了好几年时间,然后一起传送到流云域。
在无留山待了半月,得知等闲观放出悬赏古云珠的线索,便陪着跑一趟。
徐源长询问了徒弟聂小萌的情况,写一封信,托二师兄带回去。
十天后,送走二师兄,徐源长继续收集各种气息,进展非常缓慢,偶尔运气好,能够凝出肉眼不可见灰尘大小一点。
春秋轮回,又五年过去。
这日晚间,徐源长突然察觉聚阴阵传来异动,他飞快赶去,将一炷香燃起。
冥鱼影子随着香雾出现,从宽阔巨口吐出一个封印的黑玉小盒子。
徐源长给了冥鱼影子一缕青气,酬谢其传讯之辛劳,目送冥鱼影子消失于虚空,转身走出聚阴阵,察觉动静的曾老早已赶到,不过没有走进阵内打扰。
“常老哥传来一个盒子。”
徐源长用法力抹去盒子上的封印,打开黑玉盒,里面装着一个封印的黑色纳物小袋,稍花时间解开繁琐的常氏独门封印,将袋子往空中一倒。
“哗啦”,一堆鬼界药材、材料和瓶瓶罐罐散发着各种阴寒气息,另外还有几封书信飘出。
曾望楼袖口一甩,将各种材料收进空间,再慢条斯理拿过写着“老祖亲启,山郎、一一拜上”的书信,拆开来仔细浏览,能够隔着两界之遥远知道曾山郎和蒙一一的近况,他脸上露出舒心笑意。
随即消失不见,他急着回去整理老鬼送来的材料。
他要根据蒙一一的情况,量身定制极品丹药。
徐源长收了另外几封都是写给他的书信,先拆开常无晦写给他的那封信。
常老鬼费了一些时日和人情,终于打听到郗月楼的魂魄被滞留在生死鬼界,替一座中等势力效命,他动用关系干涉,已经让郗月楼的魂魄完成转世,隐晦提及会保留郗月楼一丝宿慧作为补偿,等等。
徐源长脸上有一丝欣慰,幸亏赵均锲而不舍追寻此事,若不然郗月楼要滞留在鬼界,永无出头之日,到哪里都是黑幕重重啊。
将书信送去天阵堂,交到赵均手中。
赵均连看三遍,整了整衣袍,朝着为他的事动用鬼界人情的宗主躬身一揖。
徐源长忙拦住,口中连道:“见外了,可使不得,咱们不兴这套。”
赵均兴致颇高,要拉着宗主喝酒,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为了师父之事,我牵肠挂肚,这回可算是踏实了,老徐,你鬼界朋友的人情,等今后我赚到钱了,必定加倍偿还给他。”
心底暗道,宗主真是好大的面子,能请动一个七阶玄鬼跨界去办事。
徐源长见时间还早,给俞风舞发去传讯,请她来一趟天阵堂。
有了常老的关系,今后能真正做到互通有无。
不多时,俞风舞赶到,疑惑接过一封书信,上面用娟秀字体写着“师父亲启,徒儿蒙一一拜上”,诧异看一眼笑得神秘的宗主,便不客气落座。
赵均忙给俞堂主倒一盏酒水,摆上几样灵果点心佐酒。
俞风舞拆开徒弟写给她的书信,一眼将内容扫完,她没料到宗主大费周章竟然给徒弟送去了六阶极品丹药,再瞥一眼灯光下举盏笑吟吟示意的宗主。
“是曾老炼制的丹药,都是自家人,道谢就见外了,请!”
“你们有心了。”
俞风舞笑着举盏,与两人酒盏一碰,很豪气地一饮而尽。
她已经得知徒儿晋级六重楼,而曾山郎为了等徒儿将来一起渡劫,放缓了修行速度。
她替一一高兴,嫁得好一个有情郎。
“宗主,我能给一一写信吗?”
“可以,不过暂时交不到她手中,或许要十年之后,需途经朋友转手,比较耗时间。”
“无妨,有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