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派主力战舰离开宇宙泡进行超空间膜探查吗……”
听到陈梵的提议,方云生眼底流露出些许沉思之色。
同样是基础的探查工作,但探查区域不同,风险和收益也截然不同。
首先是宇宙泡内探查,得益于宇宙内部的各种复杂环境,舰队暴露的风险会小很多——就好比巷战和丛林作战,即便这里是对方的主场,但复杂的环境本就是绝佳的掩体。
至于超空间膜探查……
阿波菲斯文明是九级文明,虽然至今没有明确的表现,但毋庸置疑,对方肯定也拥有宇宙泡外的活动能力。
先不说战舰离开宇宙泡时可能会造成一些轻微的、足以暴露舰队自身坐标的宇宙膜波动,单单说那一望无际、几乎没有任何掩体的超空间膜,就不是一支深入敌后的舰队该进入的区域!
当然。
超高的风险,带来的收益自然也是极高的。
超空间膜探查可以获取到大量价值信息,尤其是在敌方老巢这种关键区域,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舰队甚至可以直接掌握阿波菲斯疆域内的布防状态!
方云生眉头紧皱,仔细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直到……
“注意!”
伴随着一道颜色鲜明的黄色预警信号在全息界面上自动弹出,声嘶力竭的电子合成声也在舰队指挥中心内回荡:“接收到识别度AAAAA信息束通讯信号!”
“身份识别码已完成读取……”
方云生微微瞪大双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预警信息,他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这是……”
【盖亚】行星要塞内,对信息流相当熟悉的陈梵在这一刻已经回过神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眼底也迸发出了一抹惊喜:“是科学院的信号!!”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舰载主脑的电子合成声也完成了最后的播报:
“目标身份已成功识别:人联科学院主信号广播塔。”
从接近奇点开始,舰队与科学院的联系就彻底中断了,至于亚空间内,舰队更是完全无法检测到来自人联的信号波动。
方云生怎么都没想到,在离开亚空间、进入阿波菲斯巨蝎所在的第【28】象限后,舰队竟然能够接收到来自科学院的通讯信号!
“快!”在短暂的愣神后,方云生终于回过神来,“立即发送通讯请求,请求建立通讯链接!!”
“信号稳定性较弱,正在尝试建立链接……”
是了。
第【28】象限和第【32】象限,如今的舰队和科学院起码隔了29、30、31三个象限,如此巨大的跨度,就算人联采用了刚刚掌握没多久的信息流通讯技术,信号稳定性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和广播文明那极其成熟的信息广播不同,人联在这方面的技术只能算是刚刚起步。
想清楚这一点后,方云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底浓郁的惊喜也转变成了些许忐忑。
“对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补充了一句:“别管信息传输速率和信号稳定程度怎么样,所有信息,统统给我用最高级别的加密格式!”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指挥中心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和方云生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全息界面中那个不断波动的进度条上。
“通讯链接已成功创建。”
在来回晃悠了一番后,全息界面上的进度条骤然推至终点,电子提示声也随之传来:“当前信号强度:极弱,信号稳定性:极弱。”
方云生并没有在意那两个被标红的指标,对于现在的舰队来说,能建立通讯链接就算是万幸了!
哪怕这条通讯链路只能发送一些最基础的文字信息,那也比先前完全失联的状态好!!
“嗤……”
“这里是……人联科学院……嗤……”
随着通讯链路的成功创建,通讯频道内很快就响起了异常熟悉、但又十分含糊的声音:“Z619……请立即汇报你方状况……收到……嗤……请回答!”
“这里是Z619远征舰队。”
方云生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内心的亢奋情绪,“舰队已抵达阿波菲斯文明疆域,目前成功降临于一颗未知宇宙泡!”
……
超空间膜第【32】象限,人联主宇宙,中央科学院。
“你说什么?!”
一间填充着大量全息界面的宽敞办公室内,身着白色研究长袍的吕首席猛地抬起头来,向身前那个由全息投影构筑而成的人影投去了错愕的目光:“联系上Z619舰队了?”
“是的。”
零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准确地来说,是Z619舰队主动申请建立通讯链接。”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吕首席急匆匆地问道:“舰队伤亡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返航主宇宙?还有,陈梵那小子……”
他声音顿了顿,犹豫再三后还是发出追问:“……还活着吗?”
“失踪主力战舰约23万艘,舰队总规模损失约两成。”
“战损数量较为庞大,但目前已完成初步休整,舰队当前状态基本良好,足以发挥出原Z619远征舰队70%的战斗力。”
“陈梵状况良好,目前没有任何危险。”
“至于返航问题……”
零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我建议您暂时先别考虑这件事。”
吕首席:“?”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舰队被阿波菲斯巨蝎困住了?”
“让他们把坐标报上来,科学院可以抽调……”吕首席瞥了一眼身侧的全息投影,咬了咬牙:“八支……不,十支远征舰队去救援他们!”
“您先别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零连连苦笑:“据方云生称,陈梵在先前的干涉实验中成功获取了阿波菲斯母宇宙中央奇点坐标。”
“目前,Z619舰队已借此机会成功抵达阿波菲斯文明的疆域,舰队和母宇宙中央奇点的距离大约为一万个标准跨度。”
“……?”
吕首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哈?”
几分钟后。
看着面前呈现的诸多信息,吕首席的脸色愈发精彩。
不是,哥们儿?
不是说好只是去做一场奇点信息流干涉实验吗?
你说你获取了敌人老巢的坐标也就算了,谁踏马让你单枪匹马干敌人老巢去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一跳跳疼痛的太阳穴:“这样一来……我好像清楚前线那些阿波菲斯巨蝎突然大肆进攻的原因了。”
老巢坐标暴露了,踏马的能不拼命吗?!
“没想到陈梵这小子居然成了这场战争的催化剂……”吕首席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眼神一动,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东西。
“……你刚刚好像提到了标准跨度?那是什么意思?”
“陈梵自建的距离计量标准,1标准跨度等于泛宇宙的最大距离。”
“嘶……”
听到零的回答,吕首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Z619舰队和对方母宇宙的距离为一万个标准跨度,那岂不是说……”
“没错。”
零肯定了吕首席的猜测:“按照方云生给出的数据,阿波菲斯文明的疆域远远超出了人联。”
“另外,方云生还给出了一些相当奇特的信息。”
话音刚落,一幅写上了寥寥数个名词的全息界面出现在吕首席的身前。
“象限……亚空间……幽灵舰队和诱饵……虚实二象性……”
吕首席瞳孔微微放大,原本平静的神色也变换了数次。
唰!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脚步飞快地穿过了挡在身前的诸多全息界面:“零,立即通知所有Ⅰ级院士,让他们立即前往中央实验室报道!”
……
一个小时后。
超空间膜第【28】象限,Z619远征舰队。
看着通讯界面中不断浮现的文字信息,方云生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由于通讯信号太过糟糕,再加上最高级别的加密格式需要占用相当程度的通讯资源,所以通讯质量只能不断降级。
先是降低全息视频的画质,然后尝试将全息视频改为2D视频,最后……
回归了最原始的文字通讯。
方云生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些该死的巨蝎……”
“发生什么了?”另一条稳定的舰队内部通讯链路中传来了陈梵的询问声,“泛宇宙出事了?”
“战况恶化了。”
方云生扯了扯嘴角,向陈梵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猜的没错,那些巨蝎为了解决坐标暴露的隐患,直接向泛宇宙发起了全面进攻。”
“全面进攻?!”
陈梵心中猛地一跳,却无法想象出战况的恶劣程度:“那……”
“截至目前,泛宇宙内已经发现1739个已经被阿波菲斯巨蝎入侵、或者即将被入侵的宇宙泡。”
方云生用最简单的数字给陈梵描述了一番当前人联的状况:“其中,1115个是大量文明聚居的中大型宇宙泡,431个为工业生产型宇宙泡,只有不到两百个是文明稀少的小型宇宙泡。”
陈梵愣住了。
从寥寥数个宇宙泡被入侵到上千个入侵点,这才过了多少时间?
那些巨蝎的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
和先前的局部战争不同,面对这种全面战争,人联根本不可能完成文明的撤离工作。
而那些阿波菲斯巨蝎的行事风格又不像正常文明,它们入侵宇宙只为了一件事——资源、资源、还是他妈的资源。
不管是各类天体还是诸多生物,在阿波菲斯巨蝎的眼中统统是一样的。
所以……
“战争卷入文明数量极其庞大,高等智慧生物的死亡数量已经无法估算。”方云生铁青着脸说道,“就算有人联的帮助,依然有七级和八级文明遭受重创的情况,更别说六级之下的低等级文明了。”
陈梵心神震动。
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方云生的声音继续传来,给他带来了几个更糟糕的消息。
“虽然有创世纪要塞的存在,正面战场并没有出现失控,但被入侵宇宙泡的数量仍在不断增长。”
“假以时日,一旦创世纪要塞的支援速度赶不上对方的入侵速度,人联的防线就会瞬间崩塌。”
“更要命的是,这些被入侵的宇宙泡相当分散,均匀分布于泛宇宙各个方向的边缘区域!”
“它们甚至已经构筑出了一个针对泛宇宙的简易包围圈,一旦包围圈彻底成型,人联恐怕就成了瓮中之鳖!”
“不难看出,阿波菲斯巨蝎对这种层面的战争相当熟练。”
陈梵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由方云生亲手勾勒出的星图。
星图中,那片象征着人联疆域的淡黄色区块周围分布着上千个零散的红点,这些红点依次相连,赫然构成了一张足以将整个泛宇宙纳入囊中的倾天之网!
“怎,怎么会这样……”
他低声呢喃着。
战局变化的太快,仅仅只是一次时间不算长久的亚空间迷失,人联几乎就被推上了悬崖边缘!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人联战败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陈梵深吸一口气,同时抬起手用力搓了搓有些僵硬的面庞,试图让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稳定下来。
不!
还有变数!
深入敌后的Z619舰队,就是这场战争的唯一变数!
陈梵下意识皱紧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事到如今,Z619舰队能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科学院希望我们尝试切断阿波菲斯巨蝎黑洞跃迁的通道,这能为正面战场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方云生的声音继续传来,“陈梵阁下,我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可以考虑……”
“不。”
在方云生无比诧异的目光中,陈梵直接否决了这个方案。
“既然巨蝎已经向人联发起了不惜代价的全面进攻,那它们的后方绝对是空虚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色:“一不做二不休。”
“咱们想想办法,索性把阿波菲斯母宇宙的中央奇点给炸了!”
“???”
方云生一脸懵逼地看着陈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哥们儿?
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不过……
这方案还真有可取之处!
这么长的战线,一旦大后方出现动荡,那对整场战局的影响绝对是致命的!
试想一下,当你把全部兵力推上前线准备一波流的时候,一支敌方舰队突然把你家给炸了,那场面……
简直不要太酸爽!
“怎么样,老方?”
“敢不敢干一票大的?”
陈梵嘿嘿一笑,向方云生挑了挑眉:“这可是能载入人联史册的机会!”
“……”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陈梵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方云生心动了。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