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机扫过吴金銮以及诸多先生,才回答:“我是司机啊,听一个老板说的,走这条路,会遇到一个受伤的罗道长,要请他上车。”
吴金銮脸色更是一沉,警觉更多。
背着我的先生隐隐往后,其余人则挡在我前边儿。
在我肩头的老龚,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说:“上车就上车,四个轮子好过于两条腿,人都来请了,不去一趟,岂不是不给面子?”
“这……老龚爷……来人身份不明……”
吴金銮微微摇头,他慎重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思绪飞快。
句曲山周边,我没有任何熟人。
唯有一个人,或许在这附近,就是吴金銮他们查到的茅有三!
只不过,茅有三不是一直都避着我,让我寻不到吗?
如果真是他,怎么会突然就来接我了?
老龚让上车,他应该就已经算到了,只是吴金銮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而已。
“呃……先声明哈,你们不上车,我也不回去退钱,一锤子买卖,我从城外跑出来,这条路上晃一晚上了,油费,幸苦费,都够一壶的。”
司机点了根烟,猛猛吸一口,火星子骤亮。
“上车吧,老龚说得对。”我哑声开口。
吴金銮没有反驳了,他微嘘一口气,才给背着我的先生使眼色。
我被放到了后排座第一个位置,其余人鱼贯而入。
大家都上车之后,司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调转车头,朝着城区的方向驶去。
二手烟的气味刺鼻难闻,吴金銮摆摆手,驱散面前烟雾,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镜,这才掐灭了烟,开窗透气。
先生们几乎都面露思索,吴金銮一直低着头,忽然抬起头来,怔怔看着我,说:“是他?可没有线索,也没有征兆,更没有提……”
“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忽然发生,忽然出现,看似没关联,实际上就是最大的关联,那大驴脸不就是神出鬼没?不讲章法?”老龚哼哼了一句。
以前,他可不敢这样称呼茅有三。
具体来说,茅有三那张大脸,小眼睛,老龚的评价的确很贴近,生动而又形象。
“的确,话这么说没错。”吴金銮微微点头。
司机又瞟了一眼后视镜,他眼神十分诧异,看我一眼,又看看吴金銮。
随后他再看向前方,头却微微歪着,像是疑惑。
很简单,据他所说,他是被人随意找来接我的,只是给钱,说明位置,根本就不是谁的人。
一个普通人瞧不见老龚,吴金銮看似在和我说话,实际上我没开口,都是老龚回答,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稍安勿躁。”我这才开口。
吴金銮微微点头,他不多言了。
距离句曲山愈来愈远,离城区愈来愈近,路上的车流就多了不少,大货车的远光灯更刺目,司机嘴里时不时骂着脏话,十分愤慨。
直至进城后,骂声才停下,街道变多,车流又稀少下来,安安静静。
不知觉间,天亮了。
车停在一个公园外,司机说:“喏,那老板就说的拉到这里,下吧,罗道长。”
我们一行人下车,司机便扬长而去。
天还是灰蒙蒙的,距离日出还有一小段时间,公园外空无一人,太早了,连晨练的老头老太太都还没来。
“他人呢?怎么没有出来。”吴金銮左右四看。
其余先生们还不明所以,眼神带着询问。
车上休息那一段时间,我稍稍恢复了一些,此刻没有被人背着了。
“让不认识的人来接,来送,是他要藏匿身形,且不相信身边的人。”我沉声开口:“等吧,若真是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吴金銮再次沉默,不作声了。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我听到了一股微弱的风铃声。
其实这没什么特殊的。
起先没注意,忽然反应过来,风铃忽然出现,并非存在于这公园本身。
还有当时茅有三的铺子里,棺材上边儿,不就放着风铃吗?
“走。”我开口同时,顺着风铃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径直深入公园,风铃声变大了许多,愈往里走,就愈来愈清晰。
直至到了公园最深处,风铃声就像是在耳膜最近处回荡。
再往前,没有路了。
是一座山,处于公园里头的城中山。
山脚有挡路的栏杆,上边儿还挂着牌子「游客莫入」。
树影之下仿佛站着一个人,正在冲着我摆手。
心跳陡然加快,我加快脚下步伐。
跟过去时,那人却已经朝着山上走去。
吴金銮等人明显也瞧见了那人,他们快速打开栏杆门,我们进入后,最后一人将其关上,一行人匆匆上山。
怪不得这城中山不让游客上来,路径窄小崎岖,甚至是山上还有许多坟包,杂草丛生,我们看来没什么,对普通人来说却十分阴森。
“装神弄鬼。”先生们中,有人低声说了句。
吴金銮瞥了他一眼,叮嘱:“莫胡说八道。”
那先生才闭嘴,没有多言。
山不高,等到了峰顶之后,天边刚好亮起一轮橘红,光芒万丈!
日出来了。
一座老庙屹立在峰顶,老庙前头摆着一张茶桌,旁边是个火炉子,水壶正在咕嘟咕嘟的沸腾着,桌上是一些点心,还有两只搪瓷碗。
我瞧见了茅有三。
他还是和当初一个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端起一只搪瓷碗,哧溜吸了一口茶水,长长哈一声。
大脸,小眼,看向我们一群人。
“显神啊显神,你不是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这一次身边带的人倒是多,我这茶碗,倒是不够了。”茅有三站起身来,那稀松平常的神态,那稀松平常的话语,就像是旧友见面的招呼,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先生们面面相觑,随后看向我。
吴金銮神色则显得更为警惕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茅有三。
“人,不能总是一成不变,以前是我只能独来独往,如今一些事情变化了,我身旁自然就多了几个人。”
“倒是你,老茅,铺子门一关,生意也不做了,游山玩水,乐得个逍遥自在。”我微嘘一口气,同样一副和老友说话的态度,并未露怯。
茅有三稍稍一怔,才回答:“你变了。”
“你呢,又有几分像从前?”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