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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傲骨已断,就接不上啦

    普贤宗后山菜园。

    广德凝望着半空,待空中的一只鸽子彻底消失不见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他是普贤宗司菜僧,也是绣衣卫鹞部密谍鹞十八。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他真正的身份。

    他真正的身份是个农家子。

    后来机缘巧合,被绣衣卫相中了,成了鹞部密谍。

    那时候,他十六,刚刚娶了个妻子,一年还不到。

    说实话,他并不想当什么绣衣密谍。

    他只想老老实实地种种地,守着家中老父、老母和妻子过平淡安稳的日子。

    只是……绣衣卫许诺他,在他当密谍时期若立下功劳,会给他一个改变阶层的机会。

    就算他执行任务时死了,绣衣卫也会将他的功劳算到他子嗣身上。

    若他子嗣有读书天赋的话,就培养他子嗣读书科考。

    若他子嗣没有读书天赋,也没关系,到时候就在绣衣卫内部荫一份职,也能养家糊口。

    广德不在乎自己过得苦不苦,但却在意自己的子孙,会不会有前途。

    那时,他的妻子怀上没多久。

    为了子孙的未来,广德毅然辞别了家中老父老母和妻子,加入了绣衣卫鹞部。

    这一去,便是近十年。

    这些年来,广德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家,家中的父母、妻儿。

    嗯,他走时,妻子已经怀上,想来如今娃儿都能打酱油了吧。

    也不知道是小子,还是闺女。

    心中想着,广德憨憨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浓浓的思念。

    片刻后,他抬起手,用粗粝的手指,抹了抹眼。

    再看时,一切又恢复正常。

    他又成了那个憨憨的广德和尚。

    虽然心中对家思念的不得了。

    但广德却知道急不得。

    绣衣卫跟他有过约定,他只需服役十年,当十年的密谍,就会恢复自由。

    甚至还能得到一份前途。

    如今距离约定的十年,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算算时间,也就个把月。

    十年都熬过来了,区区个把月算什么,他广德等得起。

    只不过,在卸任之前,广德还是会把最后一岗站好。

    并不会敷衍了事。

    前些天,他从玄苦师叔那听到的消息,他已经传书给上头了。

    至于上边会怎么决定,却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他只需盯着普贤宗,时不时传一些消息回去就行。

    拍了拍手后,广德走到一边,开始打水,浇灌菜园。

    菜园子内,响起了忙碌的声音。

    他是广德,一个普普通通的绣衣鹞部密谍。

    他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惊心动魄,也没有特别多的尔虞我诈。

    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

    他也和世人想象的不一样,没有特别高尚的家国情操,心中只有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改变子孙前途的执念。

    什么天下大义,家国情操,都离他太遥远了。

    绣衣卫散落在大楚各地千千万万的密谍,大多数都是广德这种人。

    但,就是这些人不经意间探得的情报,却在某种意义上变相庇佑着大楚兆亿黔首。

    只不过,没多少人知道而已。

    ……

    “殿主,入成都府吗?”

    成都府外,十数骑人停了下来,疯犬袁旭凝声问道。

    萧阳沉吟了一下,道。

    “不,咱们直奔峨眉。”

    蜀道难行,并不只针对绣衣卫们。

    龙神殿的龙神卫,一路行来同样疲惫得很。

    原本他们还想着进成都府休整一番。

    谁想,殿主却拒绝了。

    一众龙神卫眼中顿时抹过失望的神色。

    “成都府有绣衣镇抚司,咱们一行人太惹眼了。”

    “本座自不怕绣衣鹰犬,但在本座与天下英豪会猎巴蜀之前,却不想节外生枝。”

    “可明白?”

    萧阳目光扫过龙神卫,沉声喝道。

    美人犬云锦书嫣然一笑,道。

    “殿主说的是,会猎天下英豪才是头等大事。”

    “待彼时,殿主携雷霆之势,区区绣衣小儿,反手灭之。”

    作为萧阳的铁杆心腹,云锦书自然无条件服从萧阳的任何决定。

    更何况,她也觉得眼下就和绣衣卫起冲突,平白消耗了实力,反倒不美。

    “殿主英明。”

    一旁的疯犬袁旭也附和道。

    眼见老大们都这么说了,龙神卫们自然不敢再有怨言。

    虽然他们这会,又疲又困又饿。

    “走,出发。”

    萧阳大手一挥。

    当即,十数骑骏马奔腾而起,自官道上飞掠而过,留下滚滚尘烟。

    ……

    成都府,绣衣镇抚司衙门外。

    张烈已经肃立了好一会。

    却迟迟没能得到洛珩的回复。

    他又惊又怒。

    只觉得洛珩这是在羞辱他。

    但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纵有千般愤怒,却也只能憋在心中。

    “二公子,不妨让人再去通传。”

    “以老夫之见,那洛珩是在给二公子下马威。”

    “二公子若因此气愤而走,却正好中了洛珩的奸计。”

    秦安凑过头,小声说道。

    张烈闻言,不由一愣。

    下马威?

    奸计?

    好像也是哦!

    咱一生气,可不就着了洛珩小儿的道了嘛。

    心中想着,张烈渐渐平复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下的镇抚司衙门。

    以往,他才是这座衙门的主人。

    但今日,他这个主人,却连门都进不得。

    这是何其的讽刺。

    正自胡思乱想间,忽有一个绣衣番子自里端走了出来。

    番子年岁不大,二十来岁。

    他表情冷厉,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都督让你进去。”

    “等等……你们两个门外候着。”

    “呵,什么阿猫阿狗都觉得能面见都督?真是没点规矩。”

    番子叱喝住也想跟着进入的秦安、巴天阳二人,冷笑连连。

    这番话,说得秦安、巴天阳二人老脸都涨红了。

    想他们往日在江湖上,是何等威名?

    就算是托庇番阳伯府后,伯府之人也从不敢小觑他们。

    但如今,区区一个连一流境界都没到的番子,居然敢当面讥讽他们?

    秦安、巴天阳恨不得瞬间翻脸。

    可惜……他们终究没那个胆子。

    人越老,越怕死。

    他们已经不是当初纵横江湖的“夺命追魂手”、“断魂剑”了。

    而是,番阳伯府门下走狗。

    有时候,一旦傲骨被打断,就再也接不起来啦!

    江湖高手如此。

    朝堂官员如此。

    士子豪绅如此。

    天下人,亦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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