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申山老祖浑身轻轻一颤,他初来乍到北洲,侥幸拜入清光洞,身家性命都还得仰仗这群师兄师姐,哪里敢得罪舒羽真人。
此刻面对这位师兄冰冷的注视,他下意识咽了咽喉咙。
玉池这是何苦呢又不是什么坏事。
那太虚丹皇固然有几分天资,可除了从降龙伏虎菩萨手中逃得性命以外,对方在身三品之后,并没有什么别的值得称道的传闻。
单就这一件事情,还献上了他师尊神虚老祖。
所谓应劫天骄之说,不过是玉池的猜测罢了,但眼前这位舒羽师兄可是实打实的六六变化大罗仙,根正苗红的清光洞嫡系亲传。
若是得罪了对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握了。
况且那可是道场啊,只需占得这么一小块,自己在北洲就不再是那无根浮萍,从此站稳了脚步,前景明朗,算是熬出了头。
就赌这么一次,往后便安然在天塔山呆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狗屁大劫,再与自己没有分毫干系。
念及此处,申山老祖悄然警了旁边的玉池一眼,咬咬牙,拱手道:「多谢师兄美意。」
「入了我清光洞,皆是一家人,师弟太客气了。」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回应,舒羽真人脸色有所缓和,长笑一声,顺便又用那阴冷眸光再扫了玉池一眼,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玉池老祖全然不在意对方的威胁,缓缓收回了双掌。
她眼眸低垂,在心中叹了口气。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申山显然已经动了贪念,无论自己说什么,这人都是听不进去的。
分明已经在南洲遭遇了生死,为何还没看清楚,这大劫岂是说进就进,说退出来就能退出来的,无论是那群菩萨,还是南皇等一众妖尊,在被人斩杀之前,
何曾想到过自身会落到这般下场。
劫气蒙心,难救了。
「师姐?」
舒羽真人又看向前方。
只见那头戴宝冠,身着黑裙的女人,仍旧是那副闭眸养神的模样,仿佛对殿内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她嗓音清冷:「劫中各人皆有命数,无需问我,也与我无关。」
「师弟明白了。」
舒羽真人轻点下颌,表面含笑,心底却是了一声,他早就看不惯对方自己大吃大喝,占据四府之地,却完全不管底下师弟师妹们的样子。
无关?无关最好。
幽瑶当然知晓下面这群人在思付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主动站出来,接下了清查菩提教的差事,一心为了自己的名望,却拦住了他们的财路。
她确实需要名望,但并非是这种细枝末节上的小名,而是给教中长辈留下能担事的善名,以及能震住菩提教那群和尚的凶名。
两者结合起来,方才能替她打通那成就仙帝的大道。
当心思局限于区区几府之地的时候,就注定了成就不会太大,若是能登临天地共主之位,这红尘间的香火皆在自己手中。
哪怕需要听从大教的盲意,单纯为了保住那份仙帝该有的体面,自己所能掌到的,也绝对只在教主之下,远超其余修士。
这群目光短浅之辈,还身处并底,让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云渺师兄,我还有点事情,就不多陪了。」
舒羽真人朝着云渺笑了笑,随即便是携着那申山老祖快步离开了大殿。
云渺真人只是点了点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仿佛此事真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换做从前,即便是做些面子功夫,他也应该替那太虚丹皇说几句话,但自从对方驳了他的面子后,他现在是巴不得能有人给那小子一点教训,让其知道北洲的水有多深,自己当初的劝诫又是多么的正确。
开元府周遭,一座不算起眼的仙山中。
沈仪缓步前行,在一处洞府前停下。
一直只能沉默旁观的辰义,此刻已经满头雾水起来,身为北洲仙部祈雨使,
在它的想象中,镇洲将军应该都是那种运筹惟,心思稳重的大人物。
特别是这位力挽狂澜的镇南将军,则更应如此,表现的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可这一路看来,对方哪里有半点「探子」的模样。
这位将军甚至都还未真正打入大教内部,按理说,应该低调行事,降低自身的存在感,等在教中拥有了一定的地位后再做别的打算。
可主人不是在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
好似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有问题一般与此同时,洞府中。
四位身披那豪奢甲胃的妖尊正围坐石桌周围,筹交错间,酒意浓郁扑鼻,
笑声刺耳。
直到一袭白衫的青年都走进了洞府,才有其中一位妖尊醉眼朦胧的看了过去。
沈仪悠然四顾的模样,让它都不禁证了一下,对方这幅姿态,怎么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待缓过神后,它狞笑一声,顺手抓起了旁边的漆黑三尖叉:「这是哪路神仙,来咱们这儿找刺激来了。」
另一位羊头妖尊却是按住了它的兵器,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仪:「天塔山太虚真君?」
它们常驻周围,偶尔也要打探下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似那立下仙祠的事情,自然也是听小妖回禀过,再加上以某种手段掩去面容的特征,让它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人的身份。
「这里是清光洞舒羽真君的道场,你来错地方了,还请回去吧。」
当然,就算是认出来了,也并没有让这羊头妖尊太过在意,毕竟皆是同境修为,论实力,它们四个都不弱于对方。
至于论背景,它们虽是妖魔,却有舒羽真君这靠山,此人看着仙风道骨,实际上却不算三仙教的教众,敦高敦低还不好说。
只不过没有真人发话,它们有差事在身,倒也没必要多生事端,随便打发走便是。
面对这大妖客客气气的话语。
沈仪却是仿若未闻,在以神魂搜查四周,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他重新将眸光投向四头大妖。
辰义不是没见过这种眼神,但大多都是在妖魔的身上出现,那是一种在看食粮的姿态,平静中又莫名显得有些渗人。
可以是怨愤,也可以是杀意,但却是如此漠然,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这种以生灵为食的神情,怎会出现在一个心怀苍生的镇南将军脸上。
神虚老祖感慨的警了眼这条小白龙,对方大抵是万妖殿中为数不多没有得罪过主人,却被收了进来的存在。
真是没挨过揍,不知道自家这主人下手有多狠,有够幸福的。
沈仪的眼神,显然是让这几头妖尊有些受刺激,便是最稳重的那头羊妖,脸色也是渐渐有些难看起来,缓缓移开了按住同伴兵器的手掌。
直到它发现青年手中多出了一枚通透的玉镜。
「灵宝?!」
羊妖眼皮剧烈跳动起来,酒意也是瞬间清醒大半。
这种东西,便是那些寻常的金仙座下嫡传弟子,都未必单独能拥有一件,只能要用时从师门请出来。
对方不过是半个灵虚洞弟子,怎会手持如此重宝。
而且祭出法器,那就是要动手的意思了。
方才还欢声笑语不断的洞府内,气氛修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呸,你还来劲了!」
率先跳出来的大妖,脸上狞意更甚,修然紧手中三尖叉,作势欲要扑杀,
实则却是想借机先离开这狭小的洞府,是斗还是逃,需看看情况再说。
然而它刚刚跃起,雄壮的胸膛上便是多出了一只素洁的长靴。
轰!
巨大轰鸣声中,石桌当场碎裂,那大妖被死死踏在地上,三尖叉落地,惊惧不定的抬头朝青年看去。
「仙师,舒羽真人可没有想过要您的道场!」
羊妖见势不对,赶忙出言解释了一句,但它话音尚未完全出口,便是被对方淡然打断。
「可我想要他的道场。」
沈仪干脆挥镜,便将这些还没明百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的大妖尽数装了进去,接着将玉镜轻轻一抛,随意道:「做了它们。」
话音未落,那小小的肉太岁已经狞笑着跃出。
辰义知道这位「前辈」境界高深,可直至那靛青色的肌肤肆意生长,疯狂朝着镜中涌去时,它方才反应过来,这位以南皇自称的大妖,究竟恐怖到了何等程度!
便是曾经负责攻破北洲的那群妖魔中,也很难挑出能与对方比肩的存在。
而这样一尊骇人大妖,平日在主人的面前却是只能装乖卖萌,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沈仪随意挑了座还算完整的石椅坐下,压根不去看半空中的玉镜。
分明一身白衫,仙风道骨,可落在辰义眼中,无论神情还是姿态,皆是显出几分邪气凛然的味道,与它想象中的神朝大将军形象完全就是两码事。
很显然,这种抄家灭门的事情,主人做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轻车熟路,过程行云流水。
并没有让人等太久。
很快,那宝镜便是重新绽放辉光,变回肉太岁模样的南皇从中蹦了出来,一点不费力道:「回禀我主,都办完了。」
「嗯。」
沈仪警了眼面板上跃起的提示,顺势起身,朝着洞府外走去。
相较于从百姓身上刮那点皇气,果然还是收割妖寿方便多了,四头妖尊,又是三万多劫入账。
他带着神虚老祖和辰义径直踏入太虚,却将南皇和那枚玉镜留在了原地。
「啧喷。」
南皇手持玉镜,将一片狼藉的洞府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佳肴温热酒正香,端的是个请君入瓮的好地方。
「慢慢学着吧。」神虚老祖拍了拍白龙的脑袋。
主人尚在五品时,就敢在心里谋划如何宰了自己这仙脉老祖,如今已臻至三品圆满,金仙不出,这偌大的北洲还真没谁能震得住对方。
清光洞外。
舒羽真人唤出了宝,慵懒的坐了上去,随意挥挥袖,唤狗一般道:「愣着作甚,还不上来。」
申山老祖在南洲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了这么多年的祖师爷,怎么可能没几分脾气,可如今身在屋檐下,实在是不得不低头。
他沉默一瞬,赔笑着跟了上去。
「你们都是从南洲来的,也算是旧识,打算怎么办?」舒羽真人满眼调侃的警了过去。
「算不得旧识—」申山老祖赶忙摇头:「就算是他师尊神虚老祖,也与我没什么交集,顶多算上认识而已,何况为了护他逃命,那神虚老祖已经死在了降龙伏虎菩萨的手中,至于他本身与我之间,更是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
「哈。」舒羽真人原本对南洲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哪怕被对方吹得天花乱坠的某位菩萨,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暂时修为胜过自己罢了。
原因也很简单,整个南洲也仅有一座南须弥,而北洲则是三位教主的传法之地,真要比较,得把那三座须弥山合到一起才有谈论的必要。
但现在他却是撑起了身子,没成想那太虚丹皇唯一值得称道的事迹,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水分。
神虚一道本就擅长逃命,还得再算上他师尊的拼死相护-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北洲占道场,立仙祠,不免有些贻笑大方。
「不过,若是让师弟我来说的话。」
申山老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玉池先前的猜测,眼中涌现几分狠意:「要么不做,若是要做,干脆就斩草除根。」
如果真有应劫天骄之说,对付这种人,在将其得罪以后,如果不能取其性命,往后必有大祸。
就连舒羽真人都未曾想到,这老头儿居然会下定这般坚决的心思,毕竟这群人是一同从南洲逃命而来,总该有几分悍悍相惜才对。
不过..
「你这性子,我喜欢。」
舒羽真人轻轻拍了拍手掌,原本只是想借对方做个动手的名头而已,可如今将这申山与那玉池对比一下,倒是愈发像个可用之材。
待到自己占下大片道场,也可以让此人来帮忙看管一下。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