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羽大军不但选择放走黎源孝等人,甚至还选择退出已经占领的截风关。
要知道,拿下之地,再继续进军,便可直入庆州腹地。
庆州作为天下第一粮仓,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谓无险可守,若是此时狠心出手,就算不能直接灭了黎源孝,也能将其赶出庆州看,将之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好机会,平州方面却是选择放弃。
当然,平州这边也不是完全的好好先生,还是趁机将整个信州全部纳入版图。
在拿下信州全境之后,还得一意外之喜。
乃是当初孟桐手下一大女将,古君博。
此女在孟桐身死,信州失陷之后,并未投降黎诸用,而是带着残部躲入深山之中,继续顽强抵抗。
此时听闻信州南部易主,又早闻白先生大名,再亲眼见平州之军的善举,感动不已,率部来投。
对于这位女将之事,白先生也是知道一些,对其不投仇敌之气概极为赞善。
且不说这边之事,再说原本对黎源孝担忧不已,害怕他被对方弄成废人再送回来的黎诸用,见到毫发无伤的黎源孝之后,反倒不是很高兴。
亲自询问黎源孝在敌营之事,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黎源孝只是说对方劝降不成之后,便放自己离开。
黎诸用能雄霸庆州、璞州之地,自然不会是傻子,多疑之性更不必多说。
虽然知道黎源孝性子耿直,从不说谎,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安排其下去之后,以让其暂时修整为由,拿走其手中一半兵权。
黎源孝只当是义父关照自己,颇为感动,不疑有他。
安排下黎源孝之后,黎诸用立即叫来黎源信询问。
黎源信对黎源孝早就不满,自然不会有好话,自然对其表达出各种怀疑。
尤其是对黎源孝回来之后,敌军竟然放弃截风关,不再继续前进一事,表达出极大疑惑。
这样的怀疑,正好符合黎诸用所想,对黎源孝的信任不觉已大为降低。
思虑之后,决定让黎源信暂代大将军之位。
黎源信闻言,大喜过望,连表忠心。
领下职位之后,想着暂代二字,越想越不是滋味。
大将军就大将军,暂代个什么!
......
“如今庆州之气,极为紊乱,若能不顾生民存亡,定能一气拿下。”
夜明站在云端,缓缓说道。
“那你到底是希望拿下,还是救人为重呢?”
一旁绿衣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夜明笑道:“这事又不该我做决定,我如何想,重要吗?”
采薇的目光看向下方一支队伍道:
“他们也快到灾区了,你这善尸,当真不打算用丝毫修为,兼济苍生吗?”
夜明的目光也是看去,笑道:
“最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
泪玲在恶尸手上吃过大亏,对于这善尸夜民也并不算多信任,疑惑道:
“修行者所谓三尸,无论那种,决计不算是好的,便是善尸,往往也存在巨大问题。
目前看来,你这善尸,除了不喜看人杀生之外,似乎再无其他问题,不知是否会酿成恶果?”
夜明道:“佛家高僧,每日食素,亦可安度一生,此等问题,当不至成大患。”
......
“哥,不是说有平州的老爷在施粥吗?
怎么还没有看到啊!”
一个十一二岁的干瘦憔悴姑娘拉着兄长的手,艰难的在泥泞雨路上前行。
他的兄长是个二十多岁的消瘦男子,对于妹妹的提问,并不回答,只是拉着她走。
“哥,你慢点,我有些走不动......”
小姑娘又累又饿,难以跟上。
但男子却是不管,连拖带拽的拉着她一起。
男子心中颇为愤懑,平州来的老爷们虽然给他们这些灾民施粥,但也有要求的。
各家只能派女眷前来领取,凡男子讨领,一概不给。
遇到灾年,饥肠辘辘,并不想带着妹妹这个拖油瓶的男子,很是无奈。
要不是为了这顿粥,早把这个没用的妹妹卖掉,何苦留到如今?
好在,只要再翻过前面一个山坡,就能见到施粥的老爷们。
正在男子满怀期待,近乎将妹妹拖着走到山坡顶时,一眼望去,却是大吃一惊。
之前前方喧闹无比,一阵阵厮杀声响起。
原来竟是附近山里的一群山贼在抢劫老爷们搭建的粥棚。
可以看到,这群山贼也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冲来这里之后,只顾抢粥。
那些施粥之人见此,立马上前阻止,双方打起来。
男子见此,惊惧不已,害怕被山贼看到,下意识丢下妹妹就要躲起来。
随后,又念及不能没有这个帮自己领粥的废物,很是不耐烦的将妹妹拖着躲到一边。
幸好施粥的老爷们这边并不是没有战斗力,组建的有专门的护粥队。
山贼一开始靠着气势,还能暂时吓住众人,等护粥队反应过来,便很快占据上风。
毕竟这群山贼和一群饥民也差不多,而护粥队可都是吃饱的,战斗力自然更强。
不多时,山贼们都被抓了起来。
躲起来的男子见此,大喜过望,又觉腹中饥渴难耐,再不顾可能的危险,就要拉起妹妹去讨粥喝。
只是这次一拉,却是拉不动。
侧头看去,却发现妹妹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十分虚弱的喊着“饿,疼......”
男子见此,顿时有些急眼:
“饿,饿还不赶紧起来!”
说着,两巴掌打在妹妹脸上。
吃痛的小姑娘试图挣扎起身,但早已无半点气力,根本起不来。
男子试图硬拖自家妹妹过去,奈何自己也早没了力气,没法拖动。
这让他大骂不已,对妹妹万般嫌弃,骂的小姑娘泪水不住地滚动,想要起来,却是起不来。
男子见此,一狠下心,丢下妹妹,打算去粥棚那边求助。
方才松手,却见一白衣翩翩之人手持一碗撒着菜叶的白粥出现。
待男子反应过来时,那翩若神人的人已经俯下身子,将白粥送到小姑娘嘴边。
小姑娘想要伸手去接,却发现右臂疼痛难忍,左手也没力气。
却见那翩然之人好不嫌弃的将一身泥泞的小姑娘揽到怀中,毫不在意自己被弄得一身脏污,将白粥送到小姑娘口中。
男子见此,盯着白粥,羡慕不已。
正打算说些什么,却感觉手中重量不对,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竟不知何时已出现一碗白粥。
那白粥中还掺杂有一些沙土,看着就不好吃。
但此时饿极的男子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狼吞虎咽的几口将白粥喝掉。
白粥下肚,总算感觉活过来了。
此时回忆起方才举动,尤其是对妹妹的虐待,男子愧疚不已。
自从父母病亡之后,这个妹妹全靠自己抚养,说是妹妹,其实算是半个女儿。
一直在这次天灾之前,都是自己眼中的宝。
可没想到,只是因为饥饿,自己就......
小姑娘喝到白粥后,眼中满是希望,想要一口喝完。
来人却忽然将碗拿开一些,笑道:
“你若是一口将这碗粥喝掉,那就只能喝一碗,若是能慢慢将喝完,就可以再喝一碗。”
小姑娘闻言,即便已经饿极,仍是勉强说道:
“慢喝~~”
来人见此,笑着将白粥送到她嘴边。
直到小姑娘缓慢喝完,已经有粥棚那边的人到来。
“再给她一碗。”
见这位真的又给了自己一碗,小姑娘很是感动。
用已经恢复些的左手接过,正要喝时,却见一旁明显没有吃饱的兄长正眼巴巴望着碗中白粥,犹豫一下之后,小声道:
“哥,一起喝吧!”
被自家妹妹这般关心,男子闻言,更是羞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倒是那神仙一般的白衣男子笑道:
“不必如此,吃喝管够。”
待小姑娘吃饱喝足,又查看起起右臂。
原来,由于先前其兄长拖拽过猛,手臂已然脱臼。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脱臼的手臂“咔咔”两声,便被续接上。
“你是神仙吗?”
眼前之人,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当真和神仙差不多。
“我叫夜民,不是神仙,估计神仙也不会欢迎我。”
“你这么好的人,要是神仙不欢迎,那肯定是神仙的错!”
小姑娘不动那么多,只记得谁对自己好。
这时,吃饱喝足的男子也终于恢复往日仪态,整理一番凌乱的一番之后,向夜民道:
“小生徐清,携小妹徐彩儿,谢过恩公!”
说着,就要大礼参拜。
不待他跪下,便已被夜民扶住。
“在下最不喜见别人下跪。”
徐清闻言,神色一动,更为感动。
这位恩公当真是不求名利啊!
夜民看向徐清道:
“看你样子,是个读书识字的,若是不弃,可来我处相助。”
“恩公有意,徐清自当奉命!”
徐清家以前也算是个小富之家,不但识字认字,还写得一手好字,更兼懂得算数记账。
在这等年月中,这样的人,可谓人才。
徐彩儿也跟着兄长一起来到粥棚帮忙——她也是识得一些字的。
跟这些施粥的众人交流之后,徐清发现,眼前这位名为夜民的恩公,当真了不起。
其居然是平州那位鼎鼎大名的灵璧公主的至交好友,由于公主殿下要坐镇平州后方补给,无法轻易离开,这位便主动请缨来此。
据随行之人所言,他们来时有上千人,但大多被夜民分散出去赈灾。
现下的众人中,只有十来人是从平州来的。
其余包括护粥队在内,都是他这些天在庆州地界收拢流民组织起来的。
当然,这些其实不重要,大家讨论最多的,其实还是这位和灵璧公主的关系。
几乎没人认为那两位之间,是真的友人关系。
毕竟都是升斗小民,就喜欢这个调调。
倒是徐清算是有些见识,懂些道理的,反而有些相信这两位之间是真友谊之说。
正被安排统计今日米粮之事,徐清却发现,先前那群山贼竟然没死,不但没死,还在大口吃着白粥。
这让他大吃一惊:
“这等恶贼,还不赶快杀了,留着作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