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吟一开始被她这话吓得不轻,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绝症才跟程越生分手。
后来听顾迎清的意思,才知道她指的是心理方面的病症。
顾迎清自己查过,相关的帖子和科普也都看过,即便一直逃避否定,但一一对应的症状骗不了人。
她敛眉低呓:「也许在很久之前就生病了,频繁不想活下去,肯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频繁不想活下去」听起来是很温和的用词了。
金玉吟曾经以为顾迎清内心坚韧,以前遇事瞒着所有人,一个人扛,苦也自己咽。
可即便是弓弦,拉扯到最大限度也会断掉。
她看似隐忍,在阴暗岁月里的苦撑,等到又破灭的希望,仅凭一副弱势之躯跟赵缙许安融之背斡旋,担惊受怕过的每个日夜,忍下来的这一切,也在日积月累地反向腐蚀着她,直到她不堪抵抗。
遇见个程越生,让她陷进去,却又野惯了,给不了她笃定的爱意。
金玉吟轻声安慰:「没关系,生病了我们就去看医生,吃药,治疗,总会好。」
门关着,但也怕声音传达隔壁,两人都压着声音说话。
金玉吟抱着一些从顾爷爷去世时开始的疑问,又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跟程越生分手?」
顾迎清摇头,脸上露出想要平静提及、又抵挡不住内心波涌的矛盾感,声音极低:「兖兖才是我的孩子,是我和程越生的。」
金玉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整个人怔愣数秒。
哪怕早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与猜测,比如在听到永溪养老院的谣传,还有顾中敏出院那天兖兖叫的那声太爷爷。
真听到这样的答案,金玉吟还是为之一震,反应过来立马确认:「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顾迎清以前一直说星星是她孩子,总不可能是装的吧?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嗯,是前些日子程越生告诉我的,」顾迎清答着,抬眸似哭似笑望向金玉吟的瞬间,溢出一声无助的苦笑,「他一直都知道……」
顾迎清将那些自己都不够清楚的过程讲明。
金玉吟深知这种情况下语言的苍白无力,唇翕合两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唯一能做的只有痛骂程越生,不是人不做人事,以为给了仨瓜俩枣好处就得让人对他处处服从!
「你对他还有感情是吗?」金玉吟凭对顾迎清的了解,猜测她虽然是主动提分手的人,但用情至深到患得患失了,并不会轻易放下,因此更严重的话她刚才都没有骂出口。
顾迎清避重就轻地答:「他并不需要我的感情,感情对他来说只是另一种束缚,他这个人厌倦任何会令他束手束脚的人或事。当初他跟我在一起,本来就是因为我在州港被被绑架,他觉得愧疚。从一开始他就想避开我,他觉得后来给了我回应,让我对他产生了感情,他有责任,他这人勇于担责,但又讨厌束缚……何况当年的事我跨不过去,又成了这副样子……」
她轻轻自嘲,「给不了他任何帮助,只会时时烦他,给他拖后腿。」
「可你这幅样子,他难道没有责任吗?」
顾迎清说:「他是有责任,但如果赵缙没有筹谋这一切,他和沈纾纭也不会参与其中。」她惘然地看向窗外,「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怪谁,真要怪的话,难道要怪我妈妈跟赵缙她妈妈是同事吗?如果我是程越生,被仇家所害,一家几口没了性命,我也会不择手段复仇,何况只是在这中间意外睡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再出现,凭什么要因为这女人打乱十年的长线计划呢?」
金玉吟不忿:「是,每个人都有理由,赵缙要夺权,许安融
没了儿子,程越生要复仇,只有你无处说理!问就是弱肉强食,你太弱你不够强你活该,可世上有多少赵家程家这样的权势?又有几个人能与之抗衡?想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坦诚,想要他的爱都变成一种贪心,小心翼翼的,还担心自己的诉求是在无理取闹。醒醒吧,你怪他,你恨他都无所谓,没必要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善解人意为他着想!」
顾迎清心里咯噔,微一沉默,说:「所以,我就提了分手。」
金玉吟见她脸上神情有些落寞,又好似解脱,心里叹气,如果没有当年的真相,顾迎清不见得会跟程越生分手,在矛盾到达顶点之前,会糊涂继续过一阵子也不一定。
金玉吟问顾迎清的打算,她说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去看病,其他的之后再做打算。
金玉吟跟她说,前两天有人在画展上看到了她的画,一直联系不上她本人,已经通过之前拍她画那个华裔收藏家的艺术顾问,找到了金玉吟那里。
之前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新的好友申请不查看,未知来电不接,好友消息只在别人得知顾中敏死讯时跟她说节哀,她会回复个谢谢。
葬礼之后那一周,更是手机都没怎么看。
顾迎清这会儿才开始一一查看回复这些消息。
原来是之前国展结束,那位知名的华裔收藏家在自己的社交网站上PO出了自己在国展上收的几幅画,其中就有她的那一幅二十四节气主题图。
刚好她之前投出去的一幅写意芍药,正在一中国花鸟画展上展出,白瓣红蕊,梗绿叶柔,被人看上了。
借着收藏家的名气,乘了东风,忽然她在行业里有了几分小小名气,因此找她询价的人多了起来。
没人想得到正赶上作者陷入低潮的时期,似乎这世上任何事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了,不知死活地往外报价二十万。
爱买不买。
没想到还真有好几人叫着要买,有那种艺术经纪,也有画廊等,上赶着献没味的殷勤,一口一个你是我最欣赏的青年画家,无一不将她夸上天,顺便压一压价。
顾迎清礼貌回笑脸,挑了个人爽快、说话中听的把画卖了。
在老家待了近一月,顾迎清才回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