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仔细观察着顾迎清,试图从她那两行不知是被无措,还是害怕失控逼出来的眼泪中,找到蛛丝马迹。
她看着看着,却发现了顾迎清如今模样气质的变化。
家里大人常夸顾迎清的话是,小时候是孩子堆里的小美女,长大是女人堆里的大美女,头小脸小,皮肤白,五官跟骨相融合得极其完美。
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然后便挪不开眼。
以前金玉吟和她走在一起,街坊邻居第一句是:「金玉吟,你今天好漂亮呀。」
第二句是「顾迎清爸妈真会生」,第三句是「顾迎清你咋这么好看」?
顾迎清高中还没完全长开的时候,因为骨架小,两颊的线条还有点肉感,看着又俏又纯。
后来顾迎清面临父母接连去世的打击,整个人的气质都被愁雾洗涮了一遍,长时间沉默寡言,加上长开了,瘦了,脸部线条轮廓也出来了,看人的眼神像清晨的雾水,朦胧清冷,既疏离又充满距离感。
加上她又喜欢穿暗色系的衣服,皮肤被衬得没血色,金玉吟有时候觉得她是刚从坟里走出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迎清衣柜里不止黑白灰,瞳仁有了神,含了水,终于跟她那双翘长的媚眼注入灵魂。.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
金玉吟一边暗自打量她,一边拇指在筷子上摸来摸去,叹息着:「那天他来三桥村,打眼一看,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有身份,有社会地位,人模狗样身材好,活儿是不是也挺好的?」
顾迎清的思绪被她的言语引导,突然来这么一句,像机器突然运行故障,她脑子也猛地宕机,盯着金玉吟一言不发。
金玉吟看着她耳根腾地红了,顿时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行了我知道了,性魅力也有了,还一次次天降是吧?横亘之中的世俗良序和身份悬殊,又给这段关系染上几分隐秘刺激。讲真的,这种男人我也抵抗不住,明知不可能,错过又遗憾……要不然就抓紧时间,放纵一时是一时,能爽一次是一次?」
金玉吟原本还老神在在地认真分析,忽然话锋一转,顾迎清筷子一颤,用一种「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她。
金玉吟承认这是个馊主意,因为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会被困在其中。
这是个旁观者都难解的局。
如果顾迎清真放纵进去了,才真是悬崖跳舞,下场悲惨。
程越生太狗又能勾,她显然已经有点控制不住,那等那男的玩够了,甩甩手跟心上人结婚去了,万一关系还被披露,要是赵缙那时还没倒,她会死无全尸!
金玉吟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语气十分认真:「你知道鬼打墙吗?」
顾迎清点点头,脸上的泪干了黏在脸上,有点痒,她挠了挠脸。
金玉吟给她洗脑:「你现在就跟鬼打墙差不多,人被困住的时候会看不清方向,对已知事物失控时,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那么遇到鬼打墙,你觉得该怎么办?」
顾迎清想了想,「骂脏话?」
金玉吟:「……」
顾迎清看她不认同,咬着筷子说:「不是小时候夜里乘凉,听婆婆他们聊天时说的吗?骂得越脏越有用,鬼也会害怕。你舅婆还说过,她以前天不见亮去镇上,为了抄近道走了汪家荷塘那条小路,经过一片坟包的时候鬼打墙了,一直在那一片绕来绕去,她发现后边走边骂脏话,没一会儿就走出去了,她感觉只过了十五分钟,结果天都已经大亮了!」
顾迎清语气压低,飘着气音,金玉吟被她说得背后凉飕飕的,「啊」地一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你是说真的鬼打墙,我说的是跟
鬼打墙差不多的情况!你敢冲程越生骂脏话吗?」
顾迎清垂眸不说话。
金玉吟报复性地来了句:「dirty-talk也算。」
顾迎清哪会说?只有程越生才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刺激她。
她很窘迫,不想把这种私密行为拿出来说,她也不想再想起他。
但是人好像总会对别人的性生活产生十万分好奇,恨不得能从对方的反应和只言片语中猜出姿势和时间。
顾迎清转移话题:「鬼打墙到底要怎么办?」
金玉吟小口抿着可乐,说:「原地不动。」
「原地不动?」
「嗯哼,原地不动,观望观望,迷雾过去,一切清晰,迎刃而解。」金玉吟送上二十五字箴言。
锅沸了,咕咚咕咚地冒着泡,热烟袅袅,她心虚地瞧了瞧顾迎清。
顾迎清默默吃饭,这不是跟金玉吟的「只醉今朝,不愁明日」的人生格言雷同么?
顾迎清又把赵缙想杀她这件事跟金玉吟说了,但是没详说经过,她想让金玉吟考虑一下换工作的事。
金玉吟听完桌子一拍,恨不得剁了赵缙那只畜生。
「他还是人吗?你爸妈当初对他们母子仁至义尽了吧?当初他高考,大雨天的,还是你爸亲自开车送他去的考场的呢,见利忘义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金玉吟骂了会儿,关于工作,结论是她其实已经在接触猎头,有合适的就换,然后下单了一堆防身工具,跟顾迎清设置了手机位置共享。
「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程越生给你搞了几个保镖?」金玉吟刚想着,从这件事上来看,程越生还算个人。
谁知顾迎清就开口:「在这之前就有了,因为他说之前沈纾纭也想动手脚。」
金玉吟怜爱地看着她。
这根本就是缠毛线,剪不断,理还乱。
这顿饭吃到深夜,金玉吟留宿在顾迎清家,美术馆没什么事,这几天可以晚点去,但第二天她约了人,早早起来回家去了。
金玉吟下楼的时候,单元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SUV里,副驾驶的男人拍了拍驾驶座的男人。
「骁哥,看,美女,穿得跟美人鱼似的。」
蒋骁抱着手,睁开眼一看,不是那又红又绿的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