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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香消玉殒血污中

    “只是觉得累。”羊若兮的小脸上满是严肃,“我觉得吧,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可以吃喝玩乐,咱们家也不缺钱……”

    这话说得,倒是让羊献容笑出了声,整个人又恢复了一些精神。此时的翠喜眼中又有些泪光,低声说道:“我同二郎说过了,羊家这个宅子可以卖掉,或是交还给皇上,我们换一个小一些的就好。太大的宅子,太多人来往……始终是不好的。”

    “嗯,低调一些才好。”羊献容点了点头,“或许啊,你们也去终南山看看,问问许真人要不要咱们羊家的人。”

    这话说的,翠喜又愣了一下,低声问:“不回泰安郡么?”

    “还回得去么?”羊献容看着她,“皇上此去,定然是能够攻打下北凉,继而他也是要回头去攻打渑池,再之后又会是襄阳……怕是几十年都不会安生的。”

    翠喜咧了咧嘴,将金丝线串好才放到羊献容的手中,她们正为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准备小衣和夹袄棉被,一件件也是细细来缝制。羊若兮虽然年纪还小,但女红做得已经是有模有样,她抢着代替羊献容做了不少。

    有了这个小帮手,羊献容和翠喜得空又悄悄议论起来。左右也不过是那些宫殿的修缮,物品采购等等。

    门口有婢女和宦官的身影晃动,翠喜这才问道:“怎么了?”

    “哦,回翠喜姑姑,是皇上派人送回来一些吃食。”寝殿外有宦官的声音。

    “这才走了半日,怎么就有吃食了?”翠喜都愣了一下,羊献容倒是笑了起来,说道:“那就拿进来吧。”

    刘曜对待她的这份心思,任谁都懂得。他必然也是觉得昨日他的态度传了出去,必然会对羊献容不利。如今半日就送些东西回来,也正是表明羊献容这个皇后的位置不可动摇。

    大约情深,能够抵得了薄情。

    但帝王家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果然,等到傍晚的时候,刘曜就让人带了口信,说是让翠喜和羊献康等羊家人住进皇宫中,羊家和叶家的宅子查封。

    羊献容接了旨意,什么都没说。

    翠喜只是将羊若兮留在了她的身边,自己又忙忙碌碌去搬家了。

    日子过得也是极快的,转眼五个月都过去了,冰雪消融,春风杨柳过后,初夏枝头逐渐繁茂,那些鸟儿都在欢快地歌唱。

    战报传来,全都是刘曜在前方胜利的消息。就像羊献容说的那样,他攻打下了北凉,继而攻打渑池,再之后又是襄阳……这一路的厮杀和奔波也极其惊险,几次三番都差点全军覆没。但肖毅的确很是厉害,做刘曜的军师,一步步帮助他将司、豫、徐、兖等州皆收入囊中。

    大军不日回长安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宫中,羊献容的肚子也大到不能久站或是久坐。她这一胎怀得很是疲惫,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差,常常要躺在床上睡觉。

    不过,精神好的时候,也还是能够在翠喜的搀扶下,在宫中走一走,和二哥以及许鹤年说说笑话,看着孩子们习武读书,给刘曜写一写平安信。

    刘曜也常常会派人送回来一些吃食或者新奇的物品,让她也很是喜欢。

    就在刘曜传信说还有十日就可以回来的时候,羊献容忽然觉得腹痛难忍,且羊水竟然已经破了。

    算起来还并未到预产期,这孩子竟然按捺不住,想要提前出来。

    翠喜他们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看到羊献容这般疼痛的样子也是慌了手脚。毕竟之前她生前两个皇子的时候,都很是顺利,并未像这一次提前如此之多。

    幸好扁衡早早就把稳婆们叫进了宫中,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他的指挥下,众人也还算镇定,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羊献康站在寝殿的外面,有些紧张。特别当他看到许鹤年的脸色,就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他又不敢问,只能攥着拳看着从寝殿里端出的一盆盆血水,越发地触目惊心。

    得到消息,李莲花和毛鸿宾也全都进了宫,看到羊献康这般模样,心里也紧张起来。李莲花是女子,自然是可以进入产房的。当她看到躺在床上已经面色苍白且气息微弱的羊献容时,急得立时跪在了她的床边。

    她生过好几个孩子,也是极为有经验的。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位置心里都凉了半截,这竟然是脚朝下,不止是难产,而是最毁大人身体的。在这种情况,恐怕都只能活一个了。

    稳婆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采取了最原始的方式去揉羊献容的肚子,企图将孩子调转过来。

    可羊献容早已经疼昏过去,也没有办法配合他们用力。

    翠喜大哭着抱住羊献容,大喊起来:“女郎啊,醒一醒,可莫要睡啊!”

    可羊献容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没有了气息。

    那孩子在这一刻倒是生了出来,只是浑身乌黑,气息微弱。有稳婆急急地抱着他去急救了,其他人以及扁衡在为羊献容施救。

    但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她的身子都逐渐冷了。

    李莲花的大喊声引得羊献康和许鹤年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满屋的血腥味道让这两个人也脸色大变,跪在了床榻之前。

    但无论是喊着“三妹妹”,还是“女郎”,以及那些高声喊着“皇后”,羊献容都没有了任何动静。

    刚刚因疼痛有些变形的面孔也逐渐恢复,擦干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翠喜和羊献康就像是疯了一般,抱着羊献容。羊献康甚至急得摇晃着她,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就像是极美的布娃娃,躺在一片血污之中。

    许鹤年跪在床榻旁,低声念起了经文。

    羊献康回头朝着他大声质问道:“你是神医啊!你快给三妹妹看看啊!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过来!三妹妹还活着!活着!她还活着啊!”

    许鹤年依然在念诵着什么,声音很低。

    寝殿外已经跪了很多人,张度和大喜带着孩子们也冲了进来,一时间哭声震天,悲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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