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遇裕王,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是裕王的话,却让张居正原本阳光灿烂的心情有了一丝阴霾。@樂@文@小@说|
虞进越发得到裕王器重了。
裕王具有暧男的气质,就是对府上的下人也能和颜悦色,逢年过节都会给身边人发赏钱送礼物,是难得好伺候的主,但裕王很少出入,大多时间都躲在裕王府内。
这也是由他懦弱的性格所决定,不敢面对挑战畏惧旁人的非议,更害怕有人对他不利,而在裕王府,那就是他的天下,他是至高无常的主,张居正作为裕王的讲师,礼物收到不少。
但是,裕王从没登门造访过。
而此刻,裕王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给虞进送去,这份待遇,就是贵为人师的张居正都没有享受过,一个小小的校书有这样的恩宠,再加上平日裕王对虞进满口称赞。
张居正心里升起一丝危机感。
本来就不占优,落在徐阶在高拱之后,就是负责詹事府事务的陈以勤也比自己更得信任,没想到,自己招来的人,反成了威胁自己的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张居正的心情很复杂,可是他的脸色不仅没变得阴沉,相反,他的脸色越发庄重。
皇宫越来越近了。
一想到被嘉靖召见,张居正的心又变得炙热起来。
自大礼仪之争以后,嘉靖就很少上朝,能见他的大臣,都是他信任的人,这无疑成官员中一种荣耀,现在嘉靖派人召自己进宫。张居正内心很受鼓舞。
被皇上召进皇宫面圣,这可是一个机会,也是一种荣誉。
只要龙颜大悦。升官晋爵,指日可待。
通报身份后。有待卫验明正身,很快就有一个太监前来带路,径直来到西苑,又在太监的提示下,换上一套香薰过的道袍,然后在偏殿静候嘉靖通传。
嘉靖向道,求长生,这事天下皆知,老首辅夏言。德高望重,朝野上下交口称赞,就是因为不肯穿嘉靖赐的道袍,还把嘉靖赏的花冠摔在脚下,最后弄得官都丢掉,张居正的老师徐阶,为了讨好嘉靖,不仅身穿道袍,还主动替嘉靖炼丹试丹。
在这方面,张居正没有一丝丝的抵触。
嘉靖越发洒脱了。
他的洒脱,是建立在高高在上。他想见人时,一句口头圣旨就完成,但是人来后。什么时候见,全凭他的喜好。
有一次为了炼一炉难得的丹药,硬是在丹房内呆了三天三夜,以至一个被他宣来的御史在耳房里等了三天三夜,吃不好,睡不安,以至见完嘉靖后,人都瘦了一小圈。
张居正有的是耐心。
生怕嘉靖时找自己时不在这里,张居正吃的时候只是吃一些点心。像酒水这些,很少动。
要是面见皇上。说到半途要上茅厕,那就丢人了。
张居正只吃了二块干果脯。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自个入定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通知张居正,说皇上有请。
听到“皇上有请”张居正一下子激动起来,马上站起来,生怕自己失仪,临出发时还整了整衣裳,生怕自己衣衫不整被嫌弃。
嘉靖就在永寿宫的偏殿内召见张居正。
一番礼仪后,被赐坐在一个蒲团上的张居正这才有机会观看嘉靖。
嘉靖穿着道袍端坐在蒲团上,虽说他头发花白,但是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再配上长须飘飘,给人一种鹤发童颜的仙家气息。
现在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可是年近六十的嘉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外套一件灰厚长袍,穿得比张居正还少。
观察仔细的张居正看到,嘉靖的鼻尖还渗出一点汗珠。
张居正一脸敬佩地说:“皇上的道行又精益了,微臣佩服。”
嘉靖刚服完自己炼制的九转金丹,用现代的科学来说,那丹炼制后,还有汞,微量的汞能让人产生精神兴奋身体燥热的感觉,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嘉靖像小白鼠一样服用了几十年还洋洋自得。
放在后世,说不定能进某记录了。
“朕老了,哪有什么益进。”嘉靖难得谦虚道。
“皇上是上天眷顾的人,天之骄子,现在正值壮年,何来苍老之言,大明的百姓都盼着皇上好呢。”
现在的张居正,还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宏伟的抱负,也没有不折的风骨,那股名臣的气质还没养成,更没有供他展示才华的大舞台,所以,他和很多官员一样,对上级百般讨好。
嘉靖没说什么,这些话,他听得太多了,说到说好话戴高帽,叔大同志的功力还不够,至少比他老师徐阶差远了,比起袁炜,更是望尘莫及,而嘉靖这次召见张居正,并不是想听他说这些奉承的话,而是想听听裕王最近的情况。
二龙不相见,这个咒语让嘉靖有意和儿子疏远,但是作为父亲,心血来潮之下,也想听听儿子的近况。
张居正就是这个原因,进了皇宫。
“张爱卿,朕有些日子没出宫,跟朕说说外面的趣事吧。”嘉靖突然开口说道。
“是,皇上。”张居正心中一动,马上应诺。
于是,张居正就说起最近发生的趣事,如某某官员纳了小妾,某某大员又与同僚交恶,异国的蕃商又带来什么稀奇的玩意,又说起最近裕镜的事,慢慢把话题引到裕王身上。
张居正心明似镜,嘉靖虽说不上朝,但是锦衣卫把天下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册,呈到嘉靖的御案上,要听这些事,好的人选多的是。
现在找自己说,分明是想多听有关裕王的事。
明明是想听,可嘉靖并不开口,只等张居正主动说,要是这点心思张居正也猜猜不出,那早就回家放牛了。
说的时候,张居正有意无意注意嘉靖的神色,嘉靖面露不耐烦时,马上转移话题,而当嘉靖面露兴趣时,就会继续说下去,多说一些。
令张居正有点不爽的是,嘉靖明显对陪读的虞进感兴趣,自己说起他的时嘉靖从不打断,偶而还提问二句。
知道嘉靖有锦衣卫充当耳目,张居正倒不好编排虞进,说得不仅中肯,还对他大加褒奖。
嘉靖闻言淡淡地说:“呵呵,没想到你一个当老师的,还说对一个小书僮说佩服,也不怕被人笑话。”
张居正马上说道:“虞校书虽说只是一个秀才,但说话办事,很有主见,就是裕王对他也很信任,凡事虞校书的建议,裕王都会采纳办理。”
嗯?裕王这般信任一个小校书?
嘉靖的眉梢一扬,眼里透出一丝不悦之色。
这两个小动作一闪即逝,但是张居正却准确捕捉到这个神色,嘴角不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一个亲王对一个小校书言听计从,这对不是一个好事,而裕王性子软弱,更容易被人利用。
前面说再好,那不过是掩饰,而这随口的一说,也是诛心的一说。
只要在嘉靖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种子,当这个“种子”生根发芽时,就是虞进倒霉的时候。
有机会,就得排除异己。
而张居正做梦没想到,就在他假装无意陷害虞进时,虞进正抱着跟随裕王一起来的小万历,假装生气地说:“小王爷,你再调皮,我就让王爷找个人好好治你。”
有了上次玩弹珠的经历,小万历对虞进的印象很好,很快就玩成一团。
小屁孩,没什么心机,好玩好动,在智商上又容易碾压,虞进没费什么功夫就得到小万历的信任和欢心。
“父王可疼我了,找哪个来治我呀?”小万历一脸不相信地说。
虞进嘿嘿一笑,忍不住在那张红朴朴的小脸蛋轻轻拧了一下,吓唬他说:“那就是你父王的老师张居正张大人,他可严肃了,到时不让你动,不让你玩,天天让你读书抄字,做得不好就打你手心。”
小万历的脸一下子紧张起来......
在张居正眼里,虞进是一个威胁,而在虞进眼里,独揽大权的叔大同志,何尝不是威胁,也许是心有灵犀,两个都精明的人在同一时间都给对方下眼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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