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神州飘摇第十七章曾老趁火打劫
两广总督衙门空荡荡的,除了名琛穿着整齐朝服,手拈朝珠,闭目坐在大堂上外,所有人在英军攻入广州城时候就跑得一干二净,就连名琛的亲兵也在刚才的战斗以保护总督的理由逃出了总督府,各自逃命去了。
总督衙门外响成一片的枪声,名琛是听得清清楚楚,当枪声渐渐稀落,无数的脚步声冲着总督衙门而来时,名琛身体一颤,脸上神色微变,拈着朝珠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英夷来了……到以身报国之时……!”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缓缓站起身来,神色肃穆,傲然而立,想以一方封疆的气度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失败。
“大帅!大帅在哪里?”
出乎意料的是,总督衙门突然涌进来一群身着乡勇服色的人,他们进门后分成三队,两队左右向总督衙门各处奔去,另一队直向大堂冲来,带头的还大呼小叫,左盼右顾。
“你们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总督衙门?”名琛惊愕之余,连忙上前几步,大声喝问道。
带头的军官奔进大堂,瞧见站在正孤身一人的名琛也是一愣,当看清了他身穿的服色与顶戴后,连忙打千道:“您可是总督,大帅?卑职逢帅之命救援广州,如今英夷已被暂时攻退……。”
“帅?哪来的帅?”名琛错愕地问道。
还没等来人回答,就听到正门处传来一声洪亮地笑声。紧接着就见一个年轻人大步流星地向名琛走来。
“大人!在下曾国荃带兵来迟,还请大人见谅啊!哈哈!哈哈哈!”
“曾国荃?”名琛睁眼向来人望去,只见那人留着长须,像貌清秀,嘴含微笑,双眼又细又长,模样倒有八分与曾国藩相似。但眉目却藏着滔天的杀气。
“曾大人?请问曾大人从何处而来?与曾涤生大人之间是否……?”
“我从湖南而来,曾国藩是我兄长。我乃他的弟!”曾国荃既没请安,也不做揖,只是向名琛抱了抱拳,就大刀金马地拉过一把椅坐下。
“哦……原来是曾涤生大人的……。”
曾国荃大大咧咧的样看得名琛眉头微皱,面露怒色。虽然名琛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从才能、权势上都比不上曾国藩,但怎么也是总督之位。朝的一品大员,而且他还有爵位在身,凭他的地位就连曾国藩来了也不会如此放肆,至少场面上依旧会客气一番。
没想到,这个自称为曾国荃地年轻人居然如此托大,见了自己面既不行礼,也不问安,进来就这么几句话。说完后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眼,不等自己说话就擅自坐了下来,简直把这总督衙门当成他家的地盘了。
名琛刚才听曾国荃带兵营救,心里本是暗暗感激,但见曾国荃在自己面前如此狂妄自大,不尊朝廷礼仪。无礼到了极点,心头顿时恼怒非常。他名琛可不是软蛋,这些年在两广围剿叛乱杀过不少人,鼻孔里冷哼一声,沉着脸转身向主位坐下。
“大人,你这总督衙门就你一个人么?你地亲兵呢?还有其他人呢?”曾国荃根本就没在意名琛的表情,手提马鞭往四处一指,含笑问道。
“哼!”名琛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哪里肯直说那些人丢自己而去,只留了他一个光杆总督在这里等死吧?
“曾大人。承蒙贵军救援广州。才使广州不陷与英夷之手,在此本督多谢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曾国荃哈哈笑道。
名琛不等他笑完,突然问道:“曾大人乃是湖南乡勇,应受涤生兄协统,如何会千里遥遥进我两广之境?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我广州之地?难道曾大人不知圣上已下旨让本帅全权处理广州战事否?曾大人未经朝廷允许,擅自越界,还带兵擅入广州城,与英夷妄开战端,难道就不怕朝廷问罪么?”
“你这老匹夫!要不是老们来得快,你早就给洋人剥皮抽筋了。老救了你一条狗命,居然还敢唧唧歪歪?要是惹恼了我们帅,管你是什么总督还是巡抚的,小心你的脑袋!”
曾国荃还没接话,他手下的军官就恼了,尤其是领头的一个,居然在名琛面前就抽出明晃晃的腰刀,挥舞着大声骂道。
“反了……反了……!你……你们……。”名琛哪里见到过这些?瞧着凶神恶煞地军官提着腰刀在自己几尺的地方挥来晃去,吓得他脸色白,又气又急,翻着白眼差一点儿晕了过去。
“放肆!总督的大名是你等可叫的么?还在本帅面前敢咆哮公堂,拔刀恐吓朝廷大员?来人!”
“卑职在!”
曾国荃用马鞭指着那军官,冷冷地说道:“行我军令!就地打五十大板!”
“喳!”
一声令下,曾国荃的人如狼似虎扑上去,把那军官用力按住,夺下腰刀,捆住手脚,再扒下裤当场就在这总督大堂上打起板来。
行刑的人一下比一下打的狠,打得他是皮开肉裂,血迹横飞,血腥的场面瞧得名琛是心惊肉跳,耳朵里听着噼噼啪啪地板声,和一五一十的喊喝声,再瞧瞧神态自若,一脸微笑的曾国荃,名琛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这军官倒硬气,打到昏迷过去也没叫出一声。等五十大板打完,曾国荃面容不改地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抬下去养伤。随后转过头向着名琛笑道:“大人,属下都是些泥腿出身,一向缺乏管教,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名琛这时还哪里笑得出来?曾国荃虽然是打他的人,但表明着就是给他示威。杀鸡给猴看地花招要是还瞧不明白?他名琛也混不到今天这份上。
“不过……大人。我这属下虽然话说得粗了点,但有句话却没说错!”曾国荃地脸说翻就翻。狞笑道:“我曾国荃为国抗敌,此次特意千里救援广州,大人反而责怪我等多此一举?难道大人已经暗与英夷谈好了买卖,想把广州拱手相让,故意联手闹一出戏来蒙骗天下不成?如是如此,正要收场时候怪我出来搅了局?坏了你等好事?”
“胡说!那有此事?曾大人可不能信口开河!我名琛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国守城。以死守节……!”
“既然如此,那大人又为何见我等来援一脸的不乐意?居然还拿皇上,朝廷来压我?哼!”见名琛气得跳起来急忙分辨,曾国荃冷笑一声,追问道。
“你……你……本督有圣旨在手,当然要听命圣上旨意。况且曾大人乃湖南之勇,突然出现在广州城。本督乃两广总督,问个究竟也不成么?”
“要问究竟?那当然可以……。”曾国荃淡淡地笑着。站起来拱手向北说道:“我此次是奉军机处、总理衙门之命,奔波千里救援广州,以抗英夷!怎么?大人如此满意么?”
“军机处?总理衙门?我怎么没接到圣旨?”名琛听了一愣,奇怪地问道。
“救兵如救火,我等由湖南直下广州当然比圣旨快得多了,大概过几天就有旨意到你之处。现在广州已经接战。我吉字营暂接广州防务,总揽战局。至于大人这几天辛苦了,就好好在这休息休息吧。”
名琛愣愣想了想,突然跳起来叫道:“不行!本督乃两广总督,未见圣旨依旧是广州统帅,此战应由本督指挥,尔等只不过是乡勇,又不是朝廷官兵,在圣旨未到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广州交给你!”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曾国荃眯着眼瞧向名琛。站起来就说道:“大人这些天疲劳过度。心神失常……来人!给我好生看着,再调五百兵来。在总督衙门驻守,护住大人的安全!”
“你……曾国荃!你敢?我乃两广总督!朝廷重臣!我要上折圣上!来人……!来人啊!”
名琛神情激动地大叫道,但在曾国荃眼里就如同是个好好修养去。
可怜一个堂堂总督,被曾国荃的人绑得像棕一样,嘴里还塞了条破布,抬到里面往床上一丢,也不管他如何在床上挣扎,嘻嘻哈哈地笑着关上房门,牢牢守卫在屋前。
“帅?这是否过份了些?”一个亲信见乡勇把名琛抬进去,有些不安地向曾国荃问道。
“无妨!”曾国荃平静异常,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仿佛他刚才控制住地不是一个总督,而是一个无名小卒一般。
曾国荃虽然是曾国藩的弟,但这兄弟地性格完全不同,和曾国藩的稳重、冷静比较起来,这个曾国荃却是骄纵跋扈,性如烈火之人。他在湘军地地位只比曾国藩低,手握重兵,率领湘军最有战斗力地吉字营,而且杀人如麻,冷面铁心,是湘军有名的将领。
曾国荃带兵打仗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升官财,以此出人头地。虽然如此性格,但他生平最佩服地人就是他哥哥曾国藩和曾国藩的好友和珅。此次英国人突然向国宣战,左宗棠地新军被拖在江苏无法支援,而李鸿章势力又太小,能有余力南下的只有曾国藩庞大的湘军了。
接到和珅的加急书信后,曾国藩考虑长久,这才决定让曾国荃带部分吉字营南下广州,和英国人打这一仗。为了支持曾国荃,提高战斗力,和珅还从制造局、新军处抽调了不少武器,给他配备,再用总理衙门的名义下授权他全揽广州军事。
虽然因为时间紧,和珅暂时来不及向京城圣旨,但总理衙门也有军事调动权,何况此战是对外,关系到海防等处,由总理衙门出面也无不妥。
本来,曾国荃是不愿来的,因为湘军经过几年战争,渐渐取得了对太平天国的强势,正想再加把劲,向东推进的时候,接到曾国藩这次让他带兵南下地命令,觉得失去了立下大功的机会,心情特别不舒服。
不过,和珅也听闻过曾国荃的性格,特意写了一份书信给他,在信里详细写明了此战的要紧之处,并点出是与洋人交战,影响颇大。如果能打赢的话,在咸丰眼里的功劳不亚与击破太平军。同时,和珅知道曾国荃爱财,信更是故意提了几句广州地繁华等等,看得他心里痒痒的,当即点出近万乡勇,披星戴月,拼命向广州进。
在英军和广州守军开战的时候,曾国荃其实已经到了广州城外,但他并不马上进城,而是坐山观虎斗,想等仗打大了,借着捞一票好处。直到英军顺利攻下广州城门,向总督衙门进军,而十三行与各国洋行等地火光冲天时,曾国荃这才把握时机,带兵从另一边冲进了城,借着英国人没有防备,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
曾国荃的吉字营本就是湘军最强悍的部队,加上又装备了新式武器,在与英军的对阵下丝毫不露下风,猛冲猛打,就把刚沾了点甜头的英国人赶出了城,并借着守军伤亡重大,广州将军、巡抚不知所踪的情况下接过了广州全城的防务。接着,他又第一步以拜访名琛的名义,探讨和他联手地可能,没料到名琛软硬不吃,恐吓不成就索性把他给抓了起来,控制在总督府。
刚踏出总督衙门,就接到了派出去地手下回报,说是萧孚泗,李典臣两人趁火打劫的进展顺利,已经从扑灭地各洋行与十三行捞到了不少金银,正装箱上车往这里送来。
曾国荃听了眉开眼笑:“好!让兄弟们再好好找找,广州可是好地方,屋里值钱的东西一个都不能落下,这趟差事谁干得好,帅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