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风雷州第四十四章陈玉成夜潜上海
陈玉成躲在屋里,脑袋却贴在门壁上,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城内各处零落的枪声依旧响个不停,伴随着垂死的哀号和呼叫声,在四面八方回荡。突然,县衙方向突然传来一连排猛烈的枪响,就像疾风暴雨一般击打在陈玉成的心头。没一会儿时间,连绵不断的枪声渐渐停息了下去,无数整齐的脚步声取代了刚才喊杀喊打的怒喝,这时候陈玉成知道,徐耀一伙人肯定完了,不顾武器和实力上的差距,只想靠着一腔热血和对方拼命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
暗叹了一声,陈玉成露出惋惜的表情摇摇头,随后仔细打量一下身上的穿着,直到确认毫无破绽后,爬到床上,拉过一条棉被把自己缩成一团,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躲在床角。
嘉定县衙外,王有龄背手站在县衙大门望着贴在门上的告示,出阵阵冷笑。
“本帅……师兵伐暴,志在扫除贪官污吏,并勿扰害良民……。”读到这一句,瞧着上面墨迹未干的大字,和最后盖着那不伦不类的知县官印,王有龄伸手就把它给扯了下来,并踏在脚下踩了个稀巴烂。
“城乱贼清剿的怎么样?”走进县衙,王有龄佩着宝剑站在大堂之内,威风凛凛地问道。
“回大人,一路反抗的乱贼已被全部击毙,余贼正在清剿之,嘉定县已全部光复!”把总王有良快步上前。抱拳答道。说完后,他堆起笑容,不住地贺喜王有龄在这么短时间就收复嘉定,平定叛乱。
对此结果,王有龄也非常满意,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把乱贼一网打尽,大大出乎战前的意料。高兴归高兴。临行前和珅地话他却不敢忘,立即传令全军分出一半在城搜索剩余贼军。力争斩草除根,而另一方面传令各乡勇打听贼徐耀的下落,如一现立即把他押至县衙。
命令传下去没多久,作为先锋进城的哨长石根生带着几个手下,押着一个满面鲜血,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大人,贼徐耀给标下生擒了!”石根生嚷着大嗓门。回身一把抓住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徐耀拉到王有龄跟前,并抬腿踢就向徐耀的膝弯。
扑咚一声,伤重无力的徐耀当场膝盖一弯,冲着王有龄跪了下来。但是,徐耀虽然重伤被擒获,但依旧不失血性豪情,血红地双眼怒瞪着王有龄,身拼命挣扎着试图站起。毫无畏惧地破口大骂。
“石根生!”王有龄瞧都不瞧徐耀一眼,反而往向站在面前的石根生。
“标下在!”石根生连忙应道。
“此次取嘉定,你先带队打开城门,后又生擒贼,居功甚伟!回上海后,本官定在堂大人处为你举荐军功!以你今日功劳。我包你一个把总肯定跑不了。”
“谢大人栽培!”石根生一听王有龄要保举他,乐得一张大嘴都快合不拢了,傻呆呆地站着嘿嘿地直笑。
王有龄是江苏布政使,虽然和珅给他权力指挥乡勇,却没有战场授功地权。但王有龄知道,要想让士卒信服卖命,必须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何况如今嘉定虽然拿下,但城潜伏的乱贼肯定还有不少,要想肃清,必须要让乡勇们仔细查办。不可有半点疏忽。正因为这样。王有龄特意在众人面前如此褒奖石根生,为的就是激励乡勇。再接再厉。
满意地向石根生点点头,王有龄这才走前几步,低头向徐耀看去,仔细打量后,开口向他问道:“你就是贼徐耀?”
“呸!狗清妖!大明国招讨兵马天下大元帅就是你爷爷我!”徐耀怒目圆睁,含着血水的一口浓痰冲着王有龄迎面唾去。
“大胆判逆,找打!”石根生的右手一直压着徐耀的脑袋,没料到一个大意居然被他挣扎抬头,竟敢还向王有龄唾呸。虽然王有龄早就有准备,轻易就躲过了这口痰,但刚被王有龄夸奖的石根生顿时觉得在上官前丢了面,恼羞成怒之下,举拳就冲着徐耀砸去,砸地徐耀后背蓬蓬直响,口鼻处鲜血直流。
“行了,别给本官打死了……。”对方一开口就差一点儿唾了自己一脸,王有龄心恼之下也乐得让徐耀吃点苦头。但瞧见石根生这家伙手重,一股往死里打的劲,连忙挥手制止了他。
“狗妖头!你……你不得好死……!”徐耀还真是一条硬汉,伤成这样依旧不服气,倒在地上骂个不停,还口口声声地说乡勇偷偷摸摸进城,用火器与自己交战是小人行径,有本事的就大家拉开架式,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这才是真爷们。
徐耀的话让众人啼笑皆非,王有龄更是差一点儿就笑出了声。本来他还以为徐耀自建罗汉党,拉起数千人马能占下嘉定,大小也算个人物,而且从他刚才血性的样来看,的确是条汉,但没料到此人不仅是个莽夫,还是一个不懂变通,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的傻瓜。两军对垒,能打赢对方就是本事,你管别人用什么计,用什么武器?难不成当年国与英国人地鸦片战争,打输了还要去怪洋人不讲规矩,用的武器比朝廷的好么?这些话说出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这徐耀也只不过如此,王有龄见过后对他再没了丝毫兴趣,要不是和珅在上海交代过他,一定要把贼带回上海,以王有龄的看法,还是把这家伙一刀砍了反而来得简单。这种既没政治眼光,又没军事才能,凭着一把力气造反的家伙和山大王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值得留下来。
当即,王有龄让石根生把徐耀给押下去,好生看管着立即送往上海。同时继续封锁嘉定县四门,乡勇在城内抓捕剩余乱贼。
县衙经过两次攻陷,已经损坏颇多,王有龄再呆在这里指挥从安全角度来看有些不合适。留下几十乡勇守护县衙后,他带着大队人马直接住进了嘉定最高地建筑——法华塔。
除了县衙。嘉定县另有两处可以驻扎地地方,一处是孔庙。另一处就是法华塔。孔庙是圣人之地,王有龄可不敢在孔庙内驻兵,至于法华塔倒是驻扎的好地方。
法华塔建于南宋开禧年间,有七重楼台,四面设壶门,砖木结构,高四十多米。是全城最高的建筑。而且法华塔为于整城心,上塔后可以轻易俯视嘉定,处处一目了然。王有龄在塔上各层布置好乡勇了望,配合城部队严密控制整城局势,而自己住在塔,掌握全局。
街道上逃窜的贼众很快就被肃清,为了避免有贼隐藏民间,王有龄下令以一街一道为界限。一屋一房地搜查,力争把乱贼全部找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有不少乱贼逃入民宅,或恳求,或逼迫百姓躲藏在其。但在乡勇如此搜查之下,哪里还有脱逃的可能?没用多少时间。就被一个个全抓了出来。
只费了大半天时间,到第二日午时分,嘉定全城的乱贼除当场击毙之外,剩余者三百七十人全给抓住,用绳索牢牢捆住,连成一串全押到了城央。
为了震住百姓,起杀一儆百效果,做到再没有后顾之忧,王有龄当场决定把这三百七十人同时斩。只见法华塔下,顿时刀光闪闪、人头横飞、血流成河。整个嘉定城。空处处弥漫起一片血腥之气。
瞧着那些强硬拉来观刑地百姓个个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颤。胆小的更是屎尿齐流,翻着白眼当场吓晕过去,王有龄这才满意地抚须大笑。
陈玉成躲在屋,当然也逃不过乡勇地破门而入,但他却因为心狠手辣,先一步做好了万全准备,躲过一劫。
当乡勇进屋瞧见一副惊恐的样,抱着被缩在床角全身抖地陈玉成时,对这个还能算得上半大孩地陈玉成并没多留意,再加上屋里只有陈玉成一人,而且经过化妆的陈玉成又装出一副受惊过度地模样,乡勇只草草地盘问几句,就转身离去了。
就这样,陈玉成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瞧着乡勇从大门处走出,缩在床角的他惊恐之色转瞬而逝,取而代之地是镇定自若,与挂在嘴边的一丝笑意。
王有龄在嘉定前后呆了三天,其实第二日起他就派出一半兵力转回上海,一方面是为和珅报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押送徐耀。等他自觉嘉定再无遗漏,乱贼的确全部肃清后,第三日,王有龄留下一百乡勇暂驻嘉定后,自己也离开了这里,往上海而去。
王有龄走后,陈玉成这才敢从屋里出来,小心翼翼地骗过守城的乡勇,离城借着月光,顺着王有龄的去路连夜向上海赶去。
嘉定,青浦两县起事从现在来看是失败了,但陈玉成却另有打算,在上海的小刀会领刘丽川、潘启亮等一直在暗潜伏,找寻合适的机会起事。所以陈玉成打算去上海与他们见上一面,争取在和珅的老窝里烧起一把火,用小刀会吸引住朝廷地兵力,为苏州现在的战局争取机会。
王有龄到上海时,辜鸿铭差不多同时也回来了。与王有龄一样,青浦被攻了下来,完成了和珅所交代的任务。
不过,辜鸿铭可没王有龄的好运气,攻占青浦的可不是白莲教出身的徐耀,而是天地会地领周立春。天地会是前明的组织,打的是反清复明的旗号,虽然百年来隐藏民间,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半帮派半军事的结构。
周立春有勇有谋,军事上的眼光远不是徐耀这等人可比,在攻占青浦当日,就开始防备官军来攻,早早地做好了万全准备。所以,整个青浦县防守严密远远不是嘉定能比,给辜鸿铭带来了不少麻烦。
到了青浦,见偷袭似乎不可能,辜鸿铭只能仗着洋枪威力直接硬攻。战斗从半夜一直打到第二日日落,虽然周立春等早就做好准备,将士们又骁勇不畏死,可拿着长枪大刀,凭借着低矮的城墙根本就无法抵挡锐利的洋枪。眼见城破在即,周立春依旧亲自带人在城头砍杀如昔,直到被重重包围后,这才坦然自决阵前。
青浦天地会乱贼共有一千三百一十五人,阵前战死者占了八成,剩余两成个个带伤,被辜鸿铭攻陷全城后抓住,并被所带乡勇事后一一处决。而出兵时的一千乡勇,在周立春所部的顽强抵抗下也损失不少,战死者七十人,伤着三百余人,以实力对比,这个伤亡程度算得上非常可观。
“好!汤生,雪轩,你们干地漂亮啊!”听到两县大事已定,和珅心头地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君实兄,此次青浦之战我远远没及得上雪轩兄。乡勇损失不少外,贼更没活擒,就连青浦县令余龙光在攻城之日被周贼阵前枭而无法相救,我有负你所重托啊!”激烈的青浦之战,让辜鸿铭憔悴非常,见到和珅后,羞愧难当地向他请罪。
“不妨……虽然你与雪轩各带一军,各攻一城,但各自面对地对手大不相同。此仗你并无任何过错,贼宁死不擒更与你无干。另外,知县余龙光之死也不必内疚,落入贼手,他的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就算被救出,以朝廷之法也会落得身异处之祸。”
两县战况和珅在他们回来前就已经从斥侯处得知,见辜鸿铭一脸的愧疚,连忙安慰道。王有龄此次大胜而归,但也不敢有自满之心,不仅如此,他更清楚和珅与辜鸿铭之间的交情,连忙顺着和珅的话也安慰了辜鸿铭几句。
“谢君实兄……谢雪轩兄……。”辜鸿铭这才心里好受了些,但一想到激烈残酷的战局,和当时城头周立春砍下不住求饶的知县余龙光脑袋时候的场面,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有读者提出嘉定没山,这里说一句,上海最高的山在佘山,嘉定的确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山峰,但小山包还是有几个的,特别在晚清的嘉定县,就是现在嘉定镇,法华塔方圆几十里,的确有小山包,但后来在民国,解放的几次战争与建国以后的几次建设就给平了.所以上章写的山坡不是笔误.
另外,夜深也是上海人,从小生活上海三十多年,对嘉定还是比较熟的,呵呵.不过还是感谢读者的细心,如现还有什么不符合的地方,欢迎大家多多评论,指点错误,并表各自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