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才能离开?”安默望着那人的背影,连问了三个问题。
然而,那人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仍旧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她。
那人背影瘦削,穿着颇具古风,布衣长衫,头戴儒巾,看装扮好像古代的文人士子。
难道她不但误入世外桃源,还顺便穿越了?!亦或者这里的人,也不知外界何年何月了?
安默越发迷糊,于是忍不住问道:“请问阁下,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本来想和对方说说古文,但忽然咬文嚼字,让她感到十分别扭,一番纠结之下,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半今半古的四不像。
“太阳东升西落,你说这是什么时候?”少年特有的沙哑声缓缓响来,些许慵懒,些许随意,些许漫不经心的调侃。
安默抬头望天,才发现日头正挂头顶,脚下的影子蜷缩成一团,老老实实盘踞在脚下。
只有正午的太阳,才是这样的。
对方的话虽无错,但是她说的时候,不是时辰的意思啊?
“我…”
安默硬着头皮开口,但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坐在石头上的人忽然站起身,并转了过来,笑吟吟说道:“欢迎来到影子村。”
这一个略显稚气的少年书生,年若十六七,五官清秀,皮肤白净,笑着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状,看起来人畜无害。
“影子村?”安默微微蹙眉,埋头苦思起来,在她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正是,鄙人乃影子村长,幸会幸会。”
少年说话的声音忽然在近前响起,安默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对上一双扑闪扑闪的明亮大眼。
“你…会瞬移吗?”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那块大石头距她至少五六米远,其间还遍布嶙峋怪石。正常情况,至少得花上两三分钟的时间才能走完全程,而对方居然在她沉思的瞬间,就猛然出现在她面前,难道是传说中的功夫高手?
“姑娘,这里美吗?”少年人答非所问,但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甜美笑容,让人不禁心生一种不知由来的亲切感。
美吗?
当然美!
青山环绿水,蓝天映白云,鸟语歌花香,艳阳高照,明媚的阳光穿透皑皑白雾,洒落在桃瓣纷飞的林子中。人们追逐嬉闹的身影,在树丛中若隐若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这难道不是仙境吗?
仙境可以不美吗?
“美。”安默怔怔地点了点头。
“既然美,那就留下来好不好?”少年笑意盈盈,用一种怂恿的口吻说道。
“好…”安默木然地张了张嘴,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好,那就跟我来吧。”少年朝安默伸出右手,示意她跟他走。
闻言,安默看了看伸向自己的修长手指,又抬头凝视对方的眼睛。
对上少年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安默心猛地一抽,然后立即陷入安详和沉寂。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屏蔽掉,只剩下她和那个陌生的少年。
哐当一声响,光明的大门被关闭,世界陷入黑暗,唯有两束光线打在他们身上。
他们成了焦点,独一无二的焦点。
见她没有回应,少年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完美的弧度,蛊惑人心道:“来,跟我走吧,告别痛苦,告别挣扎,迎接自由和欢乐。”
“我…”安默本能地想答应,但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来吧。难道你不痛苦吗?难道你从来没感到绝望和疲倦吗?难道你不想快乐的生活下去吗?就像它们一样。”
少年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仔细看来,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并不是笑容,仅仅是一种僵硬的弧度而已。
少年黑曜石一般的瞳孔,缓缓渗出墨汁一般的浓稠液体,液体不断向四周蔓延,一点点侵染他的眼白。
很快,少年的整个眼睛,全都变成了黑色,夜一般,能够吞噬灵魂的黑。
“来吧来吧!跟我们一起来吧!”周围环绕着载歌载舞的人群,他们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安默只能听到那一遍又一遍急切的催促声。
“来吧来吧!跟我们一起来吧!”
安默反抗的潜意识,最终还是败给了充满诱惑的声音。
“好。”缓缓抬手,放在少年温柔的手掌之中。
少年轻轻握住她的受,但笑不语,转身迈脚,准备离开。
感受到对方的动作,安默条件反射性地想跟着对方离开。但她动了动脚,发现双脚灌了铅似得,无比沉重,根本挪不动一步。
“来呀?我们走。”见她没有动,少年蓦然回首,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对方的微笑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安默立即兴奋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最终成功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那一刻,安默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畅快,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如风筝,如羽毛,如微尘,如春末夏初清晨拂来的暖风,让人无比的舒坦。
自从突破限制之后,安默对身体的掌控,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少年牵着她的手,径直走在前面,安默亦步亦趋地走在后头。
看着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总觉得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在她来到桃花源之前,她手里有什么东西?
“嗷呜……”
“小虎!”小鬼崽的叫声,让安默陡然惊醒。
不对!
她之前明明抱着小鬼崽,为什么后面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安默心下一惊,下意识回头望去。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掩人耳目的缭绕烟雾退尽,暴露出最残酷的场景。
天空铅云低压,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恶臭气息;清澈见底的小溪,变成了蜿蜒丑陋的臭水沟;长满花朵的桃树,也只是不知死去多久、已经开始腐烂的枯木。
还有那些一直隐藏在皑皑白雾之中的人,原来全都是黑色的影子。
它们全都被束缚在干枯死去的桃木树周围,有的被绑着腰,有的被拴着脚,更有甚者,头部直接被钉在树干上,哀嚎不已。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有更让她感到崩溃的是,她发现,自己先前站立的地方,笔直地站立着一个人,亦或者说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那躯体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