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虽然我从小没有母爱,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把我卖给人贩子的,但是,“没有哪一个妈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一直这样相信。
“她确实不爱我。不然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会叹息着走开?”
“我觉得阿姨不是不爱你,他大概看到你就想到你爸,所以……”
“是这样?”他转过头看我,然后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可是我好想她能够爱我。”
如果不是我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我一定会把应文智此刻的眼神定义为“含情脉脉”。
我也好想我的妈妈能够爱我,我在心底想,我是说我小听雪的妈妈。
“她是爱你的,我保证。”我盯牢他的眼睛,这样脆弱的他是我不曾见过的,我真想抱住他。天呐,这个念头来的并不突然,却让我吓了一大跳。我真怕自己情不自禁朝他怀里扑过去,那明天的新闻头条没准就是:XX餐厅惊现基情!下面贴一张特大号我和应文智两人深情拥抱的照片。
“你凭什么保证?”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嘲弄的笑,“你不也一直说你爸妈待你连陌生人都不如?”
我下意识去看了一下站在窗口的秦枫,我知道这话他听到了,然而他只是别过了头。
“那是以前。”我挪开目光,这个时候的应文智笑得有点邪气,搞得我很心虚,“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是因为秦鸢的事,我跟爸妈之间有心结。”
“现在就没有了吗?”我冷笑一声。
我突然间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应文智让我感觉非常陌生。我看到秦枫怒不可遏的样子,心底也来了气。
“这样中伤我,你觉得有意思吗?”我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强忍着自己的怒意,“不要自己受伤了非要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
他的神色一瞬间黯然下去,抓起眼前的冰水一口喝干,像只受伤的兽大口喘着气。
“我是你最好的兄弟!”我突然间觉得痛苦,其实我并不想以这样的身份面对他。我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之前以为自己对他生了爱慕之心,此刻却感觉心脏死如灰烬。
“对不起……”他小声地呜咽,“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这次换我沉默。我有点闹脾气,也许在男人之间,这样的矛盾可以马上言归于好。但我还是很气,不是气他对秦枫这样过分,而是气他捣毁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这样瞬息万变的他让我不安。我这会觉得自己特别矫情,用自己的内心感受来丈量一个人好坏。
但,就是气不过他的行为举止让我失望,在我心里戳了个窟窿。我知道这是自找的,但有些感觉就是由不得自己控制。
“我妈……”他的神情极度痛苦,“我妈得的是乳腺癌……晚期。”
我的脑袋里轰隆一声,什么思维能力都没有了。
秦枫这时候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在光线下他的脸白得几乎透明。
“对不起!”这次轮到我对应文智道歉。
“傻子……”应文智对我笑笑,然后递给我一张纸巾,“你哭什么?”
“我难过。”是真的难过。自从那次看到素晴阿姨为我哭得那么崩溃以来,我就非常害怕听到生离死别的事情。
“事情都发生了。”他把头抬了抬,好像这样就能把眼泪收回去,“就只能接受了。”
我沮丧地低下头,本来想着应文智跟他妈之间的矛盾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什么忙,不过现在看来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无能为力。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是束手束脚。命运总是心血来潮的,随便开个玩笑,就让一群人陷入绝望。
我发现自从进入秦枫的生活圈子,我就变得越来越爱管闲事。说得难听点就是特把自己当盘菜,什么事都爱插一脚,以为有我在,事情必定会有转机。秦枫与父母的事我这样认为,傅文东的性格改观我觉得我也能办到,甚至对于郭佑明,我也想着我能去给他重新定位一个形象。不过,就算到最后没有做成这些事,我心里也不会有遗憾,毕竟我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喂,不哭了啊!”应文智在我眼前挥了挥手,“魂哪去了?”
“啊?”我立马抽回思绪,“我相信阿姨吉人自有天相!”
“嗯,我想也是!”他对我笑笑。我知道他是敷衍我,因为我刚才的口气明显底气不足。
乳腺癌,这个让人一听就倒抽一口气的病症。
不过,“不必那么绝望。”我对他点个头,“在曼城的时候,素晴阿姨的一个朋友就是乳腺癌晚期,后来还是治好了。”
“真的?”我看到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当然是真的。”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自然,“骗你又没钱拿!”
其实我说了谎。我离开曼城的时候才13岁,连这种病是什么都没有概念。我不过是想宽一宽他的心,我说过的,他是属于那种天生就要笑的类型,他一严肃或者一痛苦,我心里就想注射了一针冰水似的,说不出得难受。
但我也不是满口胡说,成功的案例还是有的,记得以前看到有一则新闻,就是讲记者专门采访了这种病的一个痊愈者。
“那就好。”他高兴得不停搓着手。
“来,为阿姨早日康复干杯!”我举起玫瑰花茶。
他对我翻了翻手里的杯子,已经没有冰水了。
“要不叫几瓶酒?”他问我。
“不要,你看看你自己,头上还绑着绑带呢!”
“无所谓,死不了!”
“喂,不许说这样的话!”我怒斥他,然后给他倒了玫瑰花茶。
“秦枫,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子的你。”他抿了一口花茶,“竟然会喝这种女孩子才喝的……”
“哈,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有个女人使我改变。”童亦筝几乎可以当我的挡箭牌了。所有我的异样都能归结为童亦筝。反正“睡无对症”,等到童亦筝醒来,那这些事就不是我的管理范畴之内了,秦枫自会搞定。
“真好。”他说着无奈地笑笑。
我到现在才有功夫去看秦枫,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谢你。”秦枫说。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他,听到他,我完全不会认为这一句毫无头绪的话会是对我说的。
我不解,又不能发问,只好尴尬的笑笑。
“谢谢你把我的人生处理得那么好。”他笑着对我眨了眨眼。
我也对他眨了眨眼,这样的人生越来越有趣了。
吃完饭,我们就赶回医院办了出院手续。
然后到了公寓,应文智就开始收拾行李。
“你干嘛?”我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我想明天就去看我妈。”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那个大叔是谁?”
“是我妈的管家。”过了一会他又说,“谁知道他这么多年无怨无悔地跟着我妈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哦?难怪你当时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淡。”
“不,那时候我只是心寒我妈知道我出了事不是亲自过来而是……”他歪一歪头,“她离我那么远,却还能知道我出事,是不是说明他一直在关注着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啊。”我摸了摸下巴,“不过从另外一方面看,他大概在你身边布下了眼线。”
“喂,要不要说得那么悬的?”他丢过来一个东西,我接过。
“这是什么?”我摊开那东西,是件T恤。
“你问我?天知道这衣服是你哪个红颜知己的,竟然在我的衣柜里。”
我把T恤摊开在沙发上,细看。红色,正中印着两个玩偶的图案,旁边附一行小字:咱两永远在一块。
“扑哧——”我笑出来,“应文智你眼花啊,哪有女孩子穿这么大号的?”我说着把衣服拎着给他看。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幼稚的衣服,我怎么不知道?”
“这明显是情侣衫嘛!”我忍住笑偷眼望向秦枫。
他竟然不好意思起来,“是阿筝买的啦,我嫌幼稚一直没穿。”
“情侣衫?”应文智抬起头,“你跟谁一起买的啊?”
“喂,不要把我说得那么滥情。”我皱起眉,“我只爱阿筝一个人。”
“拜托,我才刚吃完饭!”
“嘿,你小样的欠抽呢?”我说着装模作样地摩拳擦掌起来。
“我不跟你闹,我有好多东西要整理。”他说着又翻箱倒柜起来。
“停下!”我把他拉到镜子面前,“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样去见你妈,是想让她病情恶化吗?”
看着镜子里头包得跟个蒙古包似的自己,应文智显然有点气馁。
“我突然发现个事!”
“什么?”
“为什么你脸上什么伤都没?”我说着摸了摸他的脸。
他拍掉我的手,“大爷不靠脸吃饭,请客官自重!”
我一愣,随即被他的幽默惹得哈哈大笑。我一直觉得自己要是个演员,一定是能把悲剧演成喜剧的好家伙。结果没想到,应文智也挺厉害,至少幽默细胞不少于我!
“喂,你正经点啊!”说着我又忍不住蹲下身狂笑。
“现在不正经的是谁哦?”他说着也哈哈笑起来。
“不靠脸吃饭,那你靠什么吃饭?”我的眼神哧溜一下放到了他的裤裆处,“不会是……”
他察觉后猛得拿双手挡着裤裆,“喂,你这眼神太猥琐了!”
“怕什么?”我嬉皮笑脸地说,“放心,我不是Gay。我心里只有阿筝。”
秦枫已经笑得满屋子乱飘了。而应文智毫不客气的对着我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说真的,你头上伤得那么重,脸上怎么一点事都没。”
“你不懂道上的规矩吗?”
“什么?”
“打人不打脸。”
“你忽悠谁呢?”我特鄙夷地瞥他一眼,“真有这规矩的话,郭佑明能被打成那副猪头样吗?”